純白空間中突然冒出一眼血泉，翻滾的赤紅色的水流蔓延到花夢期的腳下。

一張蒼白的女子臉龐從血泉中冒出來，然後是她的頭顱、脖頸和身軀。不斷上湧的血色泉水組成了數十雙手掌，緩緩推舉着那具女屍的後背，使她坐起身，來到花夢期的面前。

年輕女屍閉着雙眼，雙手交疊，趴在血泉邊緣，明明是有些驚悚的畫面，花夢期竟然感覺不到一點恐懼，她甚至覺得屍體歪頭的模樣竟然還有幾分乖巧。

年輕女屍開口說話：“這裡是靈界/歸靈之處，亦是你/我/我們的栖息地/秘密花園/記憶宮殿。”

花夢期仔細地觀察她，白皙的皮膚、深棕色盤發還有臉頰上的雀斑，五官特征一一對上。無需屍體多言，花夢期已經重拾記憶，她訝異道：“我見過你。”

屍體說：“我是你的記憶碎片/靈魂投影，你對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印象深刻，因此我才會以這個模樣出現。”

花夢期說：“我不明白，你長得和我不一樣，怎麼可能是我？”

“外表是可以改變的，我當然也可以和你長得一樣。”說話間，屍體幻變成花夢期本人模樣：黑發黑眼，黃皮膚，大衆臉，中等身材，甚至連好似沒睡醒的神情和日益擡高的發際線都如出一轍。

花夢期忍不住嘴角抽搐：“發量倒也不用如此還原，我感覺我在照鏡子。”

“你要這麼理解也沒錯，我是你遺留在開普勒233abo星的鏡像，一定要追溯我的原貌的話，我應該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樣。”幻影變魔術般從身後掏出一塊金表開始轉動表把，表盤上的指針按逆時針方向回調，她把自己縮水成花夢期的童年模樣，一個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說：“确切說，我是你的一段童年記憶的碎片。”

花夢期将信将疑：“我确實不太記得我小時候的事情了，我以為這是正常的長大成人的過程。”

小女孩搖頭晃腦說：“别忘了這裡是靈界/記憶宮殿。你以為你不記得的事情在這裡依舊能找到答案，隻不過它們藏得很深很深，就像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一樣，非常難觸及——你知道你穿越了不止一次嗎？”

花夢期瞳孔地震。

“第一次，你是身穿，地點在開普勒abo233星的觀光區/神降區，那時候你隻有十歲，在讀小學四年級，你在觀光區/神降區有了一番奇遇，産生/映射/分離出了我，後來你回到藍星，我則留在這個世界；第二次，你是魂穿，穿成了一名曾經進入過觀光區/神降區的女阿爾法士兵，她的名字叫戚檬。”小女孩說。

花夢期問：“原來的那個戚檬哪兒去了？”

小女孩說：“我在神降區見到她的時候，那會兒她就已經堅持不住了。她好像還把我當成了什麼邪神，要和我做交易，讓我幫她走出神降區，條件是願意獻出自己的身體。”

“你答應了？”

“答應了呀！她長得很漂亮，身體也很強壯，我對她的義體很感興趣，隻可惜她的靈魂被侵蝕/異化得差不多了。我沒法很好地處理她的靈魂上的那些污漬/污染，隻能一刀切，讓幹淨的那一部分靈魂進入我/我們的靈界苟延殘喘一陣子，然後我/我們等到了你的到來。”

原本稍顯平靜的血泉再次翻滾起來，血手們從水裡又托舉出一個人，她身材偉岸，個頭足有一米九，又比例極佳，肌肉線條優美而不失力量感，染成髒金色的中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

小女孩用雙手托着臉頰，着迷地感歎了一聲：“她真好看！”

花夢期沒有說話，她恰巧撞見戚檬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們目光相接。

屬于戚檬的湖綠色的虹膜中含着隐藏的丘壑和褶皺的山脈。花夢期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股沖擊，不僅是美的沖擊，那雙水潤的眼睛裡還蘊藏了太多東西：那是不谙世事的純真，奪走敵人生命的殘忍，将自己的生死抛之度外的漠然，還有反複破碎過又重新彌合出的堅毅。一個年輕的老兵的眼神。

花夢期感覺自己在顫栗，她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鐵鏽味。她幾乎能想象到戚檬用這雙眼睛目睹過什麼事情：死亡，很多死亡。并肩作戰的戰友，狡猾可憎的敵人，前者死于漫天的炮火，後者死于她沾滿鮮血和握着武器的雙手。這雙眼睛當然也會在面對她的親人，妹妹戚愛的時候泛出無限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