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檬平靜地說：“謝謝你，花夢期，讓我見到了我妹妹最後一面。”

“不客氣。”一大一小兩個花夢期異口同聲道。

戚檬帶着稍許歉意道：“不好意思，我還是太弱了，無法承受更強的義體，既沒能抑制住神降區的侵蝕，也沒能扛過威茲－CPH4的藥性。”

“那支藥劑有毒？”花夢期後知後覺。

“威茲－CPH4是一種新型精神藥物，也能作為免疫抑制劑使用，同時還有強烈的緻幻副作用。”戚檬解釋道，“之前，我們小隊接到一個關于神降區的任務，但是我們在那裡遇到了如同地獄惡魔一般的存在。我們經曆了一場惡戰，結果是全軍覆沒。除了我。”戚檬閉了閉眼，說，“如果不是你将我拉入靈界，我也走不出神降區。小隊任務失敗後，我被上級追責，接受處分，被派往前線。再然後，我在切瑞德海灘遭遇敵人炮擊，徹底失去意識。”

小女孩接過話頭，對花夢期說道：“與此同時，你/我的回歸藍星世界的本體，在睡夢中溘然長逝，死因是加班後過度勞累引起的先天性心髒病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血虧，無法認定工傷’。”花夢期閉上嘴巴，果然還是自己了解自己。

幻影接着說：“為了救你，我利用靈界對你和戚檬進行了跨時空剪輯/編輯，簡單來說就是把你們的肉身和靈魂分離/剝離，再重新安插/安置。體現在你身上的結果就是你感覺你穿越了。”

花夢期聽明白了：“我的靈魂會穿越到戚檬的身上是你的手筆。”

幻影說：“正确。你/我在藍星的本體陽壽已盡，藍星世界意志察覺到我的小動作，為了懲戒/警示我而在時間線上删除/剪切了你的存在過的痕迹，我隻來得及撈走你的靈魂。眼下你/我需要一具新的身體。我的選擇是戚檬，她的靈魂隻餘部分，無法完全掌控/支撐起她原來的軀體。我将戚檬拉入靈界，我們可以住/搬進她的肉身裡。”

“這頂什麼用？”花夢期悲觀地說，“人固有一死。我的爸媽和妹妹，還有我的朋友們都已經忘記了我，這比直接殺了我還難受。”花夢期開始流淚，她想家了。當然，靈魂是流不出真實的眼淚的。

幻影看起來有些不解，小女孩說：“難道死亡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嗎？我害怕死亡。如果你/我的本體死亡，那我/你的投影也會跟着一塊死去。那實在是太可怕了，我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花夢期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在異世界的投影是一個貪生怕死、同時又仗着自己有強悍的靈界能力而随心所欲行事的小女孩。幻影的出手直接斷絕了花夢期回到藍星生活的可能，藍星世界意志不會再次容忍有靈魂在祂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花夢期清楚地意識到她無法再回家了，而且就算回去了，她原本的親朋好友也壓根不認識她，這眼淚根本止不住啊！

“别傷心了，你還可以在這個世界交到新朋友。”小女孩安慰花夢期說，“而且我還答應了戚檬要照顧她的妹妹——戚檬現在也是我們的靈界的一員，她的親人就是我們的親人。”

如果不是彼此都是靈魂，花夢期真想扒開自己的投影看看她是由什麼構成的——她感覺投影在求生意志這一項上拉滿了，然後把豐沛的感情都丢給了自己的本體，瞧她面對戚檬的時候笑得沒心沒肺的那樣兒！花夢期扶額，原來她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個顔控，這一點到長大了也沒變。

戚檬說：“威茲－CPH4是一劑猛藥，伊曼諾尼公司通常隻會給瀕死的人用這個，結果可能是一命嗚呼，也可能是暫時好轉，概率五五開。”

花夢期吐槽：“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嗎？”

戚檬笑了一下：“我的運氣一直不太好。”

靈界的純白光芒消逝，花夢期發現她們仨依然還在玻璃屋裡，花夢期咕哝道：“我讨厭這個地方。”

戚檬的身體躺在操作台上，人工智能伊塔正在對戚檬進行體外除顫。

在人工智能無法看見的靈界，小女孩從花夢期和戚檬的靈魂中抽出細密的金色絲線牽纏住戚檬的身體，打上牢固的結，看起來就像在對待一個心愛的布娃娃，又像在制作一具精緻的傀儡。花夢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裡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

“我們都是她的玩具。”戚檬的靈魂站在花夢期的旁邊，她趁小女孩走到操作台的另一邊時轉過頭低聲對花夢期如此說道。

然後花夢期看見戚檬輕輕地笑了，那雙綠色的眼睛如同三月的湖水般泛着漣漪，笑意卻沒有沉浸入眼底，隻是像一片細細的柳葉浮在湖面，“和我們一起墜入肉/身的地獄以後，你會逐漸喜歡上自由的靈界。就像我依賴義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