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最多隻能發揮原來效果的百分之二十,狂暴時間從穩定的180秒變成最多36秒,增幅強度大打折扣,戚檬想要僅憑借它從綁匪手中救出姬森磐,無異于癡人說夢。
“你這裡還有别的義體嗎?”戚檬問。
“有。”魏環缙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他說,“‘時間操控者’,聽說過嗎?”
小小仁福街竟然藏龍卧虎。
戚檬當然聽說過“時間操控者”的威名。時間操控者,俗稱“時停義體”,顧名思義,它能在使用者的身體周圍造成一個時間遲滞的領域。沒有人知道時間操控者的原理是什麼。
時停義體極其罕見。有它在,其餘管自己叫傳說級别的義體通通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時間操控者是真正的傳說。
“多少錢?”戚檬做好傾家蕩産的準備。
“十萬塊。”
這個價格簡直白送。
魏環缙說:“除此之外,你還要帶我去一趟神降區。”
戚檬滾燙的心如同頓時如烙鐵沉入冷水,滋發出一股股白霧。
…
蒙在頭上的黑色頭套被人一把扯下,乍見光線,姬森磐眯起眼睛。
一盞鎢絲燈泡散發出昏黃暖光,充盈了這個逼仄潮濕的房間。
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舉着手機,用攝像頭對準姬森磐,同時開啟變聲器說話。
姬森磐的臉上貼着封口膠布。他感受到嘴唇及周圍泛起密密麻麻的痛癢。後頸處的疼痛一陣陣傳來,如同鐵錘砸打。
刺激性的臭味熏出姬森磐的眼淚。那個匪徒撕開他嘴上的膠布。
姬森磐惡狠狠地說:“看見我身上的裝置了嗎?隻要你們敢動我,這個微縮炸彈就會引爆!我就是死,也會拉個墊背的!”
“讓他一個人呆着吧。”靠牆站着的另一個人勸告自己的同夥,“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太難聞了。”
負責拍攝的面具人罵了姬森磐一句:“癫公。”他甩了姬森磐一耳光,然後走開了。
姬森磐挨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但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他盯着那兩個人離開,聽到他們反鎖房門後在外面聊天。塑料門不隔音,姬森磐斷斷續續地聽見他們在商量怎麼把視頻發到網上能夠反追蹤,接着打賭皇室願意出多少錢來贖殿下,以及拿到錢後怎麼辦?
姬森磐聽見了一個詞彙,“撕票”。原來他們不打算讓他活着回去,交到皇室手裡的會是殿下的屍體。
光是想象他們拿到錢遠走高飛,皇室被戲弄,他們在網絡上引起轟動、揚名立萬的大場面,這幫綁匪就開始樂不可支起來。
聽着不斷上漲的贖金金額,姬森磐在黑暗裡露出嘲弄的笑容。
帝國皇室的宣傳部為皇帝打造的形象走親民路線,他們宣傳他“愛民如子”“慷慨大方”。
但姬森磐認為真實的皇帝本人并不愛民,也不愛子,他隻愛他自己,對其他人則近乎吝啬到一種冷酷的地步。
皇帝也許會願意出錢贖姬森磐,因為他作為一個男Omega還有聯姻的價值,但也僅限于此了。
皇帝對待自己的子女在錢财上不算吝啬,因為那隻是皇室财富的九牛一毛。但他的心理賬戶有固定額度,隻要超出這個額度,他就會拒絕付費。
身為他的兒子,姬森磐沒有感受過任何一絲來自父親的溫情。他和皇帝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皇帝高高在上,傲慢自負。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強大的Alpha,認為自己的孩子分化成Omega是一件令他蒙羞的事情。若是讓皇帝得知他被綁架了,隻會更加認為他是一個廢物,竟然保護不好自己。
姬森磐從小被皇室按照繼承人的标準來培養,分化成Omega以後,他陷入低谷期無法自拔。皇帝不再理會他,所有人都默認姬森磐失去繼承權,包括他本人。
姬森磐不願意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親情上。他想起父親看人的眼神。
兒時的姬森磐很崇拜自己的皇帝父親,他試圖模仿皇帝,對着鏡子練習那種睥睨的眼神,仿佛目空一切,其他人都是蝼蟻。
他的模仿很成功。曾幾何時,他對着地位不如他尊貴的人露出這種眼神,他們不僅不敢生氣,還會誇他和皇帝陛下神似。姬森磐很自豪,父子之間當然是相似的。
姬森磐曾用這樣的眼神去凝視過地位不如他的人,如今輪到他反過來成為被他人凝視的對象。
于是他知道了眼神背後的含義。那是統治階級的角度,是強者的角度,是Alpha的角度。
而他是一個Omega,他似乎不配得到權力。
倘若要問姬森磐,做Omega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姬森磐會回答,是做噩夢的感覺。
是他隻要稍微粉飾臉龐,就會招來打量的目光;是他已經盡可能穿得保守,但是仍然攔不住别人議論自己的三圍;是他認為在正常交往範圍内的舉動,落在他人的眼裡就變成了自己在釋放勾.引的信号;是自己問心無愧,卻依然害怕有人覺得自己生性放浪。
為了避免這種可能性,姬森磐從沒談過戀愛。他選擇把自己用外骨骼、黑色鬥篷和可以調節透明度的面罩藏起來,以隔絕别人對自己的外表的凝視,和對他内心的窺探。
他的心是一艘在海上迷航的船隻,正在漩渦旁邊苦苦掙紮。漩渦的中心是象征死亡的漆黑空洞。
姬森磐相信自己離死亡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