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森磐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确認自己還在超夢裡，然後他看向那位不速之客，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嘛，我拜托了一個專業人士，讓她給我們創造一個說話的環境。”花夢期盡可能向他展示她的友善态度，“她說這個超夢就很合适，用來做陷阱或者安全屋都行。”

她一邊說一邊拉開了自己胸前的黑色皮衣拉鍊。

姬森磐立刻擡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大聲質問道：“你在幹什麼？”

“啊，抱歉。”花夢期擡頭，一臉茫然地解釋道，“是小黑千叮咛萬囑咐的，讓我一進來就把這層外衣脫掉。她說這是一道病毒程序。”

姬森磐放下手，看見花夢期的那層外衣碎裂後散落在地，如雪般在陰影中消融。與此同時他們身邊刷新出一台裝載殺毒程序的警衛機器人。它用冰冷的視線掃描過他們，花夢期和它坦然對視。

待警衛機器人走遠以後，姬森磐饒有興味地問：“你早知道它會出現在這裡？”

花夢期點頭：“畢竟這個超夢的開頭就是未經改造的自然人赤手空拳和警衛機器人進行搏鬥的情節，非常經典，不是嗎？”

在姬森磐進入這裡之前，花夢期把《沉睡之王》探索了個底朝天。它是一部含有血腥暴力情節的藝術作品。其實花夢期不太喜歡這部作品裡面的一些限制級元素，但是她經曆過的現實比這個超夢更加不考慮她的感受。

超夢偷渡客花夢期現在頂着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身上穿着一套普通的衣物，看起來就像日常生活場景裡随處可見的路人。

姬森磐問：“小黑是誰？”

“送我進來的那個專業人士，‘小黑’是她的化名。”花夢期說，“不提這個了，總之我來這裡是有更重要的事想要告訴你。”

超夢起始的時間被設定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帕克海域邊緣洶湧的波濤拍打着由幾何體形狀石頭構成的防波堤。微弱且連續不斷的燈光通過菲涅爾透鏡從懸崖之上高聳的燈塔頂端釋放出來。白色的塔身在夜色中若隐若現。

那一點微若星火的光芒落映在姬森磐的眼裡，他輕聲開口問道：“什麼事？”

花夢期做了一個深呼吸，選擇對姬森磐坦白：“其實我和戚檬是兩個不同的人。”

接着，她把發生在垃圾鎮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從艾薩克和彼得的遭遇，再到戚檬陷入瀕死。

花夢期借用艾薩克的身體之後把彼得的屍體和戚檬搬上面包車，給魏環缙打了電話。魏環缙給艾薩克更換上義眼和義手，對如何處理戚檬束手無策。“時間操控者”讓戚檬的肉身滞留在生與死的中間态，誰也不知道這個狀态能持續多久。

彼得的屍體已經涼透了，他的靈魂被花夢期暫時安置在血泉中沉睡，艾薩克的靈魂也在那裡。然後花夢期用艾薩克的身體去和婁周菱見面。

婁周菱帶着花夢期入侵了聖堪尼爾宮的網絡。她們穿越冰牆，觸及核心，像蜘蛛一樣潛伏在賽博空間裡面，終于等到姬森磐體驗超夢。

花夢期越說越小聲：“好吧，我知道這些事情聽起來很離奇。但是能不能請你想辦法再讓我使用一下伊曼諾尼的醫療資源？”

許久，她聽見姬森磐應道：“好。”

花夢期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就這樣答應了。她反倒遲疑起來，然後不确定地問道：“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嗎？我的意思是，你這回不認為我是在編故事騙你了？”

“為什麼你覺得我不會相信你呢？”姬森磐反問道，他的面容在昏暗中顯得朦胧。

花夢期吓唬他道：“因為我可能是個患有賽博精神病的瘋子，或者說我也會是詐騙犯假扮的冒牌貨，是一道趁火打劫的流氓軟件，甚至是某個覺醒自我意識的邪惡的人工智能——我可能連自然人都不是。”

花夢期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半真半假，因為她确實産生了一點真切的迷茫。她心想：“靈界的一切都能令任何正常人發自内心感到恐懼，掌握了這股強大力量的我如今還能算作是人類嗎？”

姬森磐轉過頭來，定定地直視花夢期的雙眼：“你會對我不利嗎？”

浪花在海岸上跳躍，不遠處的沙灘上有遊人燃起篝火，所有的喧嚣在此刻仿佛都一下子遠去了，虛幻的世界變得安靜下來，花夢期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同時感到自己臉頰發燙。

花夢期認為自己和戚檬的不同之處之一就是戚檬會向姬森磐說“不，我拒絕”，但是她無法做到這一點。

花夢期起誓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姬森磐短促地笑了一聲，他說：“我有一套自己甄别謊言的辦法，我相信你不會說謊。”

“那就說好了，我在仁福街的魏氏私人診所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