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和暗影融合之後,她的大腦終于開始壓抑感性,更多地從理性角度出發思考問題了。
花夢期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對自己說句“可喜可賀”還是該為及時發現自己的人性已經開始流失這一點而淚灑當場。
她贊揚了姬森磐的表演:“你的演技爐火純青。”
“那問題就出在你身上。”姬森磐斷定道,“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
“不。”花夢期裝作高深莫測地說,“我相信真愛,隻是不相信它會發生在我身上。”
“你很矛盾。既相信愛,又不相信自己配得到愛。”姬森磐皺眉道。
“這有什麼不好嗎?”花夢期反問道,“至少我因此察覺到了你布下的陷阱。”
姬森磐無話可說。
“你喜愛我什麼呢?”花夢期注視着姬森磐,淡色嘴唇一張一合,“我是一個附在别人身上的邪惡幽靈,隻能頂着一張不屬于我的臉、操控着一具不屬于我的身體行動。你不可能因為我的外表喜歡我,因為我的真實長相平平無奇;也不可能是看中我的财富,因為我一貧如洗;更不可能是因為我的身份、地位或者什麼外在的條件,因為我初來乍到,是個一無所有的外星人。”
“正如我不了解你一樣,你也并不了解我。”她說,“即使在伊曼諾尼大廈的‘玻璃屋’裡,我對你做過十分鐘的自我介紹;即使我因為一時的恻隐之心救了你而選擇與某個幫派為敵;即使我在超夢空間裡對你發誓永遠不會傷害你……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你明白嗎?”
不等姬森磐回答,她就說:“你不可能不明白,人類種族的某些個體天生就有冷血而自私的特質。我恰好就有這種特質。假如你因為種種迹象誤以為我是一個人品正直、心地善良的好人,并且甘願臣服于你,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不是聖母,我沒有助人情結。”
姬森磐緊咬牙關,保持沉默。
“我說話做事向來随心所欲。”花夢期說,“我默許你用手段操縱别人是因為我不在乎。别人做什麼選擇與我無關,那是他們的命運而我對此表示尊重。不論是公司合同、全身義體還是永久标記,都是你控制别人的手段,對吧?至于誓言,我也不是沒有違背過……”
花夢期一直竭力避免對别人吐露心事。但是這些想法像一群黑色的烏鴉一樣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了太久。它們持續叫嚣着,鬧得她不得安生。那道宣洩的閘門馬上就會被沖開。
穿越使她被迫脫離了熟悉的文化環境。她對這個異星世界缺乏足夠認知,賴以謀生的技能也暫時不适用。她感到焦慮不安,感到崩潰,她下意識想要逃避。她知道自己最擅長的事情之一就是逃避。
但是問題仍橫亘在那裡,不會因為她的逃避而自動消失,正如闆上釘釘的事實不會因為她的逃避而被扭曲。
花夢期知道當這件事被宣之于口以後,它就不再是秘密,而是會變成一樁血淋淋的罪行。
一切都會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切都已經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無路可退,無法再逃避。
她根本不想穿越,但是沒有人過問她的意見。
暗影不在乎,暗影隻是在履行一個多年前就已經約定好的交易。
花夢期給予暗影複制自己的權利,暗影承諾讓她永生不死。
暗影幾乎不違背誓言,也不會反悔交易。
她才是那個真正後悔的人。
姬森磐發現那種神秘的微笑再一次回到了花夢期的臉上,和當時她注視着姬戴維許下願望時候的笑容如出一轍。它像一股來自嚴寒地帶的冷空氣,殘酷地席卷而下,使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溫度。
花夢期将姬森磐拽出血泉,把他摁倒在地。她的掌心停留在他的胸口,她的雙眼在此刻漆黑如同深淵。
花夢期以為自己會發抖,但她沒有。與想象相反,她吐字清晰,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瑣事。
她說:“在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後,最後剩下的就隻有一種,你想要我的力量。可是我并不需要‘代理人’,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瓜分我的力量,因為它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的唯一倚仗。順帶一提,我就是在此處動手的——是我殺死了戚檬。我點燃了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