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錘着自己的心口，沉吟片刻，

“這是後池在痛，雖然她的神識不在，可是痛楚還在，景澗的死喚醒了她的痛。失去摯愛之人的痛可能已經刻進了她骨髓裡了，一件與自己關系不大的事情也能喚醒她的痛。怎能不痛呢……元啟的爹爹，她原以為可以與之組成一家三口，幸福美滿一生的清穆沒了；待她如親生女兒般，疼愛了足足兩萬年的古君沒了；還有，她把之當成兄長去敬愛的柏玄也沒了……

上古推開白玦的攙扶，搖晃着後退幾步停住，擡頭望着白玦的臉。

匙勺轉動，指向白玦。

“百鐘醉：我很好奇，陪伴後池一萬年的柏玄是什麼樣子。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呀？柏玄那樣的？還是現在你這樣的？或者都一樣？那清穆又屬于你哪一種性格？後池怎麼就沒愛上陪伴她萬年的柏玄，偏就愛上與他僅相識百年還聚少離多的清穆？

“抱歉……忘了隻能問一個問題……”上古捏訣把遠處桌上的酒壺握在自己手上，

“百鐘醉：白玦神尊能把屬于後池的神識還給我嗎？”

“你以為本尊把後池的神識收走了？”

“除了白玦神尊，沒有誰。”

“你知道了什麼？何時知道的？”

“閉關前遊走三界那幾日慢慢知道的。百年前讓清穆消失，斷柏玄複生的路，逼古君自散修為的都是你。不過柏玄的事情你是做給後池看的，不算。”

“知道這些，你恨我嗎？”

“恨……”上古紅了眼，身體搖搖晃晃，像飄落的花，“無關後池，我現在也該恨你的，畢竟我的徒弟古君的死與你脫不了幹系。但我若能更恨你便好了。”

“所以，你想讓後池的神識回來，連帶後池的份來恨我？”

“甚至還會像百年前後池那般再刺你一劍……”上古擠出一絲笑容，摻雜着眼中的淚光，“……我不知道……但事情總得要解決，現在鳳染需要後池安慰，元啟也需要那個懷胎百年拼死生下自己的娘親陪伴。”

“作為上古呢？”

“重開神界，諸神歸位。”

“諸神已不在。”

“神尊覺得我太天真？”上古笑，對着壺嘴灌了一口烈酒，“我都算計好了，擁有後池神識的上古回到神界，有天啟這樣的兄長關護，有鳳染、白爍這樣的好友陪伴，有元啟這樣可愛兒子逗樂，還有清穆那樣愛我的人讓我去想念，還有柏玄、古君……”上古望着頭上缤紛落英轉了一圈，回首看向白玦，“說不定過個千百年，我還會再愛上另一個人，給元啟生個弟弟或者妹妹什麼的……

“所以，白玦，赴劫之前的神識就算了，把後池的神識還給我吧。”

“主神方才說後池是睡着了，不願醒來，又說後池在痛，又為何來我這裡尋她的神識？”

“它明明就在你那裡……”

白玦背手挺立，看着他，冷冷地沉默着。

風忽然大了，桃香散盡，隻有冰寒。

盤中匙子旋轉不停，不知指向何處，上古冷眼掃過去，盤子、匙子，連同桌椅都化為烏有。

她借着寒風冷笑一聲，“千鐘醉：當年我赴你長淵殿之宴，你可知我為何穿上天擇日的禮袍？”上古一步一步走近白玦，朦胧醉眼發紅，水光浮蕩，攫住他的臉，“我以為你要向我表明心意……”

她連連笑着，笑得渾身發冷，她舉壺把酒飲盡。

酒壺落下，碎了一地。

桃林上方的蔚藍天空随之碎開，露出冰白的結界壁，暗紫色的弑神花攀附其上。

上古怔怔看着地上的破碎，“我早該醒悟的……在你要我去九幽曆練之時……

“罷了，當年碎過，如今不過再碎一次。”

她轉身，一滴淚滑落，連帶周身的醉意，伴着片片落英，随風而散。

“明日本主神将收弑神，鏟奸佞，請白玦神尊安守長淵殿，不得離開半步！”

上古揮袖，大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桃林便退一步，留下沉沉冰雪，留下常年孤寂的長淵殿，留下白玦一人。

他顫抖着，渾身經脈翻湧，面目因冰薄雪肌下的青筋扭動而猙獰，隻他那雙眼睛，始終追着上古遠去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體如被積雪壓斷的枯木一般折落，跪在地上，唇間吐出一口鮮血，那雙眼睛仍鎖住那個身影。

人瑞現身，跪在白玦身旁，看着他渾身湧動的經脈也不敢碰他，隻得施法療慰他手上因忍痛而自傷的傷口。

“神尊，請快閉上雙眼！您今日又頻繁視物，神軀怎麼撐得住呀！”人瑞不敢碰白玦，怕一碰他就碎了，快急出淚來，“快閉上啊！小人求您了！”人瑞額頭磕在地上，給白玦一拜再拜。

白玦置若罔聞，目光仍舊鎖着那個身影，直到那個身影徹底消失。

天地恢複無邊的冰雪，白玦的身體才如衣裳落地般癱軟下來，雙眼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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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人瑞被趕走，白玦又想一個神靜靜？

上古收弑神，與弑神花共存的白玦會不會又迎來一波大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