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敬之這天來得特别早,他買了一份飯,又跑去重新排隊,再買一份。好在人不多,菜很齊全,他沒一會兒就又排上了,端着盤子向裡走。
“小敬。”時敬之沒注意,窗邊站了個人,他愣了愣,等認出那個人,忍不住快步向前:“小豪?!”
不用确認了。鄭泊豪想。
你都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鄭泊豪張開雙臂,大步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又起身抓着他的胳膊說:“兜兜啊!快來吃飯!嘿嘿嘿嘿看我給你買了藤椒雞。”
“什麼胡言亂語。”時敬之沒有拆穿他。為了躲避他,時敬之把餐盤高舉過頭頂,那樣子滑稽又可笑,他啞然失笑:“你開心了嗎?我以為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藤椒雞給你賠罪,夠的嗎?不夠這裡還有。”
“夠的夠的!不過你再給我一些我也不反對。”
他們接連坐下,鄭泊豪真心實意道:“我昨晚昏了頭了一直在緬懷青春,忽然發現以前好像也沒怎麼帶你玩玩,比如給你介紹七八個對象或者一起酩酊大醉三天三夜什麼的。嗨!”他一拍大腿:“真的是都沒什麼印象,無聊透頂,枯燥乏味,除了做題就是做題,再就是趕due寫論文,一提學生時代,我隻能想到圖書館淩晨三點的燈光和自助咖啡機裡的刷鍋水。真是太可怕了!!!”
“還有3德爾菲諾币的冷三明治和1德币的熱可可?”時敬之難得和他開玩笑。
鄭泊豪打蛇随棍上:“還有瑪莎下午六點以後打折的蝴蝶酥和葡萄幹司康!”他憤憤不平:“食堂的烤土豆真不好吃!他!不!剝!皮!”
“沒關系,大家都這樣。每天熬夜,不停改PPT,因為趕due錯過初雪………雖然大部分時間很無聊,但跟你呆着的時候挺好玩的。”
“你還錯過初雪?你什麼時候在意過初雪?”鄭泊豪樂了:“聖誕節煮熱紅酒你從來不喝,隻知道泡在實驗室抄數據。”
“我等過初雪,隻是你不知道而已。”時敬之去這樣說。他遞給鄭泊豪筷子,平靜地說道:“缺乏想像力的狹隘、苛刻、自以為是的命題、空洞的術語、被篡奪的理想、僵化的思想體系——對我來說,真正可怕的是這些東西。”
鄭泊豪一愣,他隐約有些茫然,他想問你到底什麼意思,卻又聽時敬之笑着說:“聽過這段話嗎?”
話音未落,凄厲的警報聲響徹大樓。
下一秒,鄭泊豪在時敬之臉上看到了詫異的目光。一切不等他反應,他和時敬之的通訊器接連閃爍着信息燈。
“海瑟薇港有輪船起火……”兩人對視一眼,時敬之一把抓起通訊器:“快走。”
鄭泊豪狠狠心,一把摔了筷子追出去,藤椒雞最終沒有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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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命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火光鋪面而來的那一刻,他隻有一個念頭,小敬喜歡吃奶油扇貝。
半個小時前,聞命洗碗完畢,準備出門買海鮮。
他一想到時敬之就口幹舌燥,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抓住了。
吃飯的時候時敬之說他訂了好多菜,聞命怎麼才留了那麼少。聞命說可以随時去超市買新鮮的。時敬之一愣,過了會兒慢慢說也好,也好,随時去随時逛。
後來他跟時敬之胡天胡地,做到一半有人在放煙花,聞命問時敬之在看什麼,時敬之反而說“你很好看”,聞命一激動什麼都忘了,爽到兩眼發黑,然後沉沉睡去,連時間都忘了。
更不要提,有些事忘記跟時敬之說了。不過今天說也不算晚,他決定好好慶祝一番。
時敬之很喜歡吃海鮮,尤其是奶油扇貝。聞命記得非常清楚,因為奶油扇貝曾經給他留下了慘痛的教訓。
這個事情還是光明街時期的事了。聞命雖然打工很辛苦,賺錢不多,但是攢下來也是小小一筆積蓄。他和時敬之花不動錢,最大的支出可能就是醫藥費和時敬之的加餐費。聞命随便扒拉幾口咖喱醬印度米就能吃飽,但是時敬之不行。小孩子精貴,要吃好的,聞命為此煞費苦心。那次時敬之腿上的傷口終于好了,聞命就買了海鮮回家慶祝。
他真的是大張旗鼓,準備了海鮮拼盤,顔色鮮豔奪目,這還是他照葫蘆畫瓢搞來的。在他原本呆着的奧本鎮有兩家很有名的海鮮店,按照門頭顔色可以分成綠房子和紅房子。綠房子的海鮮更加新鮮,拼盤一盤40德爾菲諾币,裡頭有生魚片、蒜蓉青口、大龍蝦、面包蟹等十幾種海鮮,聞命沒錢,隻見過,沒吃過。他知道綠房子家還有一道很有名的菜,檸檬生蚝。不過這個看起來更貴。
于是等時敬之腿好了,聞命就準備了一大盤海鮮加一大盤生蚝,那盤生蚝是他花了大價錢搞來的。賣海鮮的煞有介事地說,養生蚝的水來自法蘭西生蚝之家,聖瓦斯特拉-烏格。聞命聽不懂,法蘭西就法蘭西吧,法蘭西的東西都很貴,一聽就很上檔次。他把這盤生蚝全給了時敬之,又順手把時敬之碗裡剩下的連動也沒動的食物拿走放進自己碗裡,可是時敬之卻哭了。
時敬之眼睛裡仿佛長了個噴泉,說哭就哭,他哭得可傷心了,說話都說不清楚,就一直含含糊糊問他,為什麼要拿走奶油扇貝。
聞命莫名其妙,說,這玩意兒一顆0.95德爾菲諾币。
時敬之哭得更厲害了,他不住問,你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奶油扇貝。
聞命吃飯快,狼吞虎咽那種,他已經把扇貝嚼吧爛了,含在嘴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索性一口吞進肚子裡,好心解釋道,這個真的很便宜,你吃點好的。
時敬之看他把扇貝吃了,咧着嘴巴嚎,他瘋狂搖頭,我就要奶油扇貝。
聞命急了,祖宗!你怎麼不識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