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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Chapter 48·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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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保養得好嘛!檔案室很少來人!所以用得也少。”

時敬之幫他一起搖開一扇古老的鉸鍊門。

按照以往,時敬之完全沒有攀談的行為,他對着同事永遠是點到為止的克制禮貌,可是,在這一天卻無比耐心且珍惜地同對方多說幾句,仿佛筆記本經費審批和紙張采購新規都是特别新鮮和珍貴的事。

他這樣微笑着,把一分一秒都認真度過的姿态,讓人有種隐隐約約的古怪和不安,仿佛他在揮霍談笑,突然哪天會消失一樣。

不過,他對着鄭泊豪的事惜字如金,老人也多少得知了一些傳聞,隻是默然歎氣。時敬之已經沒有辦法解釋,他拿了準入證推門而入。

有好多個念頭在他腦海裡打轉,他看着那些資料,看了很久很久,可是如果不能找出破綻,那麼證據指向的那個,就是赤裸裸的真相。

不管他願不願意。

其實特别難以讓人相信的是,他從來沒有刻意地去摸查聞命的底細。

他從哪來、他的過去、他這些年幹了什麼、他到底有沒有秘密。

檔案室内燈光無比昏暗,時敬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那些資料,所有的能看到的資料,推算、演繹,苦苦追想,當年發生的事,重逢以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所有的事情。

他迷迷糊糊,把大摞檔案撞到地上,不得不蹲在地上,一張紙、一張紙撿起來,心裡突然被一陣絕望吞沒。

時敬之走的時候,腳步沉穩,方向堅定。

但是衣服突然被門把手刮了一下,他的身體跟一瓶水似的,劇烈地搖搖晃晃。

那一瞬間兩眼發黑,記憶迅速奔湧出來,刀子一樣剮着他的腦海。

他看着遠處正在看新聞和聽古老歌劇的老人,他知道他是從古戰場下來的,因為有軍功就接了檔案室的活,每天柴米油鹽,領點工資買買菜,回家和老婆子一起洗洗衣服做做飯,日子清貧又淡然,也是很樸實的一輩子。

其實很多人都這樣,不需要多麼宏大和嚴肅的理想,就每天溫溫馨馨過自己的小日子。他突然記起來在檔案室工作的日子,當時很多人知道他是時約禮和沈方慈的小孩,也知道他一直參與了電子掃盲的工作,就把很多與此有關的資料交給他,他每天都在整理那些人的生平。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哪怕他再自我代入地去體會所謂“底層人”的苦難,那都是輕如鴻毛。他自己履曆光輝,他周圍的人個個家境優渥、能力優秀,但是其實很多年輕人就是普普通通,學曆平平,長相平庸,一家五六口人的整個家庭收入不足他月工資的三分之一,這還包括了孩子的學費和日常生活費。單親的、貧窮的、十二三歲辍學的、長大成人卻沒有像樣的文憑的,為了一個月千八百出頭的工資奮鬥拼命,養家糊口從來艱辛不易,不是有那麼多人有閑心聽他的高談闊論、人生理想,也不是那麼多人跟他那樣擰巴去思考“悲憫心”“人生價值”“愛與仇恨”之類的東西,他保守如斯地看音樂劇,可能旁人聽都沒聽過,那才是大多數。

他當時那樣迷茫,感覺和大衆格格不入。他是最不入流的那一個,永遠無法融入。

時敬之對整個世界的認知無比單純、單一、匮乏,他對人群對集體的想像力已經缺乏到可悲的程度。

他永遠被架在空中,無法降落。

而聞命給他的現實感太強烈,他從未去懷疑。聞命在他眼裡一直是真實的,和他自己看不看得見、聽不聽得到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他甚至能在完全看不見這個人的情況下銘記屬于這個人的氣味、聲息、屬于聞命的一切,他又能在闊别多年後第一眼辨認出聞命,這就是當年的人,他這樣确信。

和他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的人,他那般明了。

在他所處的圈層裡,封閉、保守才是處事鐵律,所有人其實都那樣單一而抽象,如同面目僵硬的僵屍,一旦活潑過頭或者特立獨行就會視為異族與異教徒,受到所有人的凝視和審判,進一步被抹去棱角,被逼着認輸妥協,最後當作敵人屠殺。

所以他把聞命保護得很好。

他知道所有的、光鮮背後的窒悶和死氣,他知道被卷進機器中的後果,被抹殺所有的自我意志,然後為了某些标準存活,如同行屍走肉的活死人,被碾壓到渣都不剩。

他不想聞命面對這種煎熬又無望的命運。

所以他把聞命保護得那樣好。

他終于攢錢買了大房子,那間布滿生活氣息的屋子,是他拼盡全力為聞命打造的安樂窩,是真正的人間天堂。

就跟當年光明街的寮屋一樣。

因為他那樣明白,那些看起來的光輝多麼險象環生,無形的陷阱遍布周身,隻有他堅不可摧,聞命才是自由的。

他對自己将要面對的深淵一樣的命運心知肚明,他對規則和鐵律有着無比強烈的恐懼,他知道背叛和違規的後果,他知道自己走下的每一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是他還是走了出去。

從他十一歲那年走向這個人,說“是好運氣”開始,從他十四歲那年走向這個人,一次又一次放棄逃跑、在光明街相依為命開始,從他二十一歲那年走向這個人,說着“可以”開始……

情不自禁,都是情不自禁……

他明知道是不被允許的。

他把自己的刀與刺對準了自己身後賴以生存的整個社會機器,他撬動了自己的骨頭架子,撐起一座鳥巢。為了維護這所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為了裡面那個人可以安靜地睡覺,他付出了勇氣、精力、身體、聲望、尊嚴、驕傲……所有……甚至是自己的命運。

他和自己說,沒有關系的。所有的苦他都能吃,所有的痛他都能忍。

哪怕是衆叛親離、被人指手畫腳、被父親打成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的名号,他都認下。

沒有關系的,他對自己說。哪怕再一次被抛棄,被碾壓,被懲罰,也是沒有關系的。

沒有關系的。

雖然很痛苦,但是沒關系的,總是可以熬過去的。

他看着門口的老人剝花生,他總唠叨說他老伴愛吃。

時敬之忽然就記起來聞命失明時候的場景。那天他做了英格蘭早餐,那好像也不錯,那是最最平凡的一個早晨,柴米油鹽,粗茶淡飯。

他說我永遠仰望你,他說你對我有緻命的吸引力,他說我是你的禮物。

聞命曾經讓他和夢想的距離那麼近過。

可是也在這一瞬間,他明白,所有的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老人看他,摸了把花生仁遞過來。

他對時敬之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因為他實習的時候,一共二十多個人,他總是來得最早,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掃地擦桌子倒垃圾,然後燒好當天用的熱水。特别上道,特别會來事,不卑不亢,把小事也做到極緻,一看就比别人少走彎路。

時敬之蹲在地上,踮腳搓着花生同他唠嗑。

“好吃吧?!”老人很驕傲,拿通訊器和那頭的老伴發信息,發到一般想起來時敬之還在,鬼鬼祟祟躲着攝像頭威脅:“不準說出去!扣工資找你。”

時敬之哭笑不得連連點頭。

那人拍拍他的頭,又塞來一把花生,驕傲道:“好吃吧?!我自己院子裡種的!”

“好吃的。特别好吃。”他突然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特别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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