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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Chapter 64下·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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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敬之凝神聽了聽,輕聲道:“是《恰空》。”

聞命怔住。

這是電影中反複出現的一段曲調。

巴赫,巴洛克,那麼華麗複雜,那麼平白簡單,化繁為簡。

但是宇宙終極到底是什麼,他們都不知道。

在那部電影中,空間站中的宇航員義無反顧沖上天去,沒有回來,“他的夢想是搞清楚宇宙的奧秘,架着自己設計的飛船飛到天上看看。”

片子裡的那個人會寫很好看的書法,他說物哀,幽玄,他會給夥伴們講大西克禮眼中的幽玄,"放眼遠看,群鴿掠海面,波濤殘月間”。

那樣一個人,是可以在末世中過得很自在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個人,他背着太陽,風風火火,想去追逐月光。

他一直想把K3曲面應用到飛船的外觀設計上,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一起去看博物館中、《物哀》裡寫過的那個飛船,繁體的“傘”字形狀的飛船,他也曾經許願,去造一艘大大的飛船。

屏幕上星光點點,飛船遠去了,光點終于變黑暗,黑下去的屏幕上倒映着時敬之的側臉。

人們提起那個太平洋上空的空間站,他們把它當做西蒙理論實驗的某個坐标,為了紀念,他們叫它“被追逐的月光”。

每年會有人去廢墟上獻花,留下一些話,紀念了不起的英雄。又或者,熙熙攘攘地走過某個長椅,上頭寫着,摯愛某某,她生于2065年,一直到今日。這是一種類似于祈願牌的東西,說着一些人們心照不宣的話:我們幸運并感激着。

而聞命問時敬之:“你猜他的結局是什麼?”

時敬之傾聽着音樂,給予他回答:“據說勃拉姆斯曾寫信給克拉拉,談到巴赫的《恰空》。隻有單行譜表、隻運用一件小樂器的系統,就寫出整個具有最深邃思想和最豐富情感的世界。我連想也不敢想自己能成就這樣一首曲子,不敢想象若我能把它構思出來——果真如此的話,我一定會激動地瘋掉。”

“德爾菲諾人對于文明、科技、統一的追逐,貫穿了整個世界,從最開始畢達哥拉斯的一切皆數,是的,他曾發現純粹的音樂和弦是由簡單比率決定的。到後來巴赫最著名的複調,這些看似缥缈無用的東西彰顯了德爾菲諾的一切——最根本的底層邏輯便是華麗的統一,隻是我曾經那樣混亂,也曾經那麼叛逆,把一切混淆,從此以後再也分辨不清了。”

他苦笑道:“我曾經以為自己是點綴在這座城市上空的工具。”

聞命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直覺一股寒意沖到天靈蓋,忍不住道:“你是什麼意——”

時敬之卻突然換了個話題:“聽說你把戶口落在了貝倫區。”

聞命瞳孔驟然睜大。

那一刻他真的如鲠在喉,慌亂、無措、難以支撐那種僞裝的體面,心髒抽痛到話都說不出來了。

可是時敬之隻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笑容裡甚至帶着洞若觀火的寬容。

真是太奇怪了——

他明明應該生氣、難過、憤怒,或者作出其他發洩的行為,可是他那樣溫柔而寬和地笑着,仿佛可以包容萬物地輕聲講着話:“挺好的,聞命。”

似乎怕吓壞對方,時敬之很是體貼而禮貌地解釋:“真的挺好的,我沒有生氣,聞命。”

“你可能不懂得德爾菲諾的邏輯,但是這也正是我想要和你說的——”

“曾經我每天都在想,我不能落後,不能被比下去。其實遠沒有看起來都那麼遊刃有餘和掌握全局是不是?”

“以前有人說,貝倫區又叫均勻東區,因為窮得很均勻。”迎着對方訝異的目光,時敬之輕輕笑了聲說:“不論是作為東區的貝倫區還是鳥巢區,所有人都在說,我給你快樂,你不要太累,你們需要寬容、多樣性、自由、認可……看起來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們終于不再需要變得焦慮,不滿,低落,喪氣。然而這隻是一個假象。你可以選擇渾渾噩噩的在溫暖的夢境裡過一生,也可以選拼盡全力地去跨越那道越來越難翻過的天塹。”

“你以為想要的都得到了嗎?那是真正的快樂嗎?鴻溝一直在那裡,一直在。”

“這是一道信仰長城。”他說:“東區的小孩可以住進鳥巢裡嗎?“

就算住進去,他們會被看作真正的鳳凰,而不是山雞嗎?

人心裡怎麼想的?

不說出口的東西,就代表不存在了嗎?

那些眼神,敵意,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的優越,傲慢,偏見,還有愚昧,無知,和狹隘……

這段話也許不是聞命可以理解的,但是時敬之卻隻是一筆帶過了。他接着說:“不過你選在貝倫區,挺好的。”

他說着貝倫區,眼裡是笑着的。

他的臉色依然很蒼白,帶着大病初愈的脆弱和疲憊,精神也不是特别好,但是笑起來時,又很溫和。

“真的挺好的。貝倫區有這個世界上難得的和諧生态,所有社會精英、大學教授、政府政策制定者想要研究明白的多元化課題,在這裡找到了答案,很多讓人焦頭爛額的事也迎刃而解——當然,必然不是以這群精英人物所能理解的方式。”

世界隔都,龍蛇混雜,九反之地。

說起來很難以置信,許多留學生喜歡在這裡租房子,因為“便宜”。

破舊雜亂的外觀之下,自給自足的生态系統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如果居民們樂意,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都無須走出重慶大廈一步。

如同巨型立體迷宮的地方,甬道縱橫交錯,誰也不知道會通往哪裡。

狹窄的樓梯裡布滿居民自己設置路标——

昏暗,潮濕,破敗,光明,甯靜。

“你應該承認,我适合那裡。”聞命突然說。

“那是一種文明社會規範無法約束的東西。”

時敬之擡起眼睛。

在他對面,那個英俊的男人沉着道:“其實不需要遮掩這一點,用德爾菲諾的說法來講,是反英雄和惡人滿足了人們内心對獸性的渴望——人在長出牙齒之前,是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攻擊性的,可是擁有牙齒以後,又掙紮于攻擊性與暴力之中——這種克制與拉扯會貫穿人生的整個過程,隻是說的更加樂觀一些,用所謂武術的哲學來講,擁有克制可以讓自己更加強大,而克制中誕生的強大,也能夠盡可能避免被置于受攻擊的境地。”

“我的前半生,我一直在這麼做。”

他曾經以為貝倫大廈樓上樓下的夾縫暗穴才是自己的栖身之處,但是現在似乎有什麼不太一樣了。

“你很誠實。”時敬之說。

“畢竟我們要做到開誠布公。”聞命坦然笑了笑。

“畢竟我們要做到開誠布公。”時敬之跟着他重複一遍。

這是一場堪稱和諧、友好、範本式的會面,顯然讓所有人相當滿意。時敬之輕微咳嗽,聞命為他倒了杯水,因為餐館默認提供tap water,聞命還專門起身去換了杯溫開水。他們一起吃完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偶爾低聲聊上幾句,臨分别的時候還進行了禮儀式的擁抱。

TINA站在汽車影院不遠處的艦艇旁等候,她的艦艇後備箱中,放着剛剛打包好的、聞命的行李。

時敬之同聞命過了馬路,又并肩走了一段。人工智能控制的天氣系統營造的場景停留在宇宙深處,星耀如同漫血死死躺在空中,拉出好長好寬,一片由豔紅轉為濃黑的星霧。

他們在十字路口停住了。

聞命轉身,輕輕抱住他,望着前方火燒般的星雲講:“我一直沒有正式和你說過對不起,以前是因為懦弱和其他無法克制的東西,後來似乎又發生了太多瘋狂、荒誕、無法捉摸的事情,現在卻覺得……”他低低笑了聲,突然叫了他一聲:“時敬之。”

“嗯。”時敬之說。

聞命又叫他,“時敬之。”

“嗯。”時敬之回答。

“沒有關系。”

他聲音悶悶的,溫柔而緩慢地講:“沒有關系,聞命。”

聞命恍然,如釋重負似的松開他,灑脫退開幾步遠,他突然伸手飛快摸了把臉,沖他笑起來:“時敬之——”這次他沒有等待對方回應,就那麼看着他說:“時敬之,我就是想叫叫你。”

“嗯。”時敬之點點頭。

他們中間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合乎禮儀的社交距離。

時敬之淡笑着望他,輕輕說:“我也沒有告訴過你,希望你能收下這份,遲來了七年的感謝。”

“謝謝你當年救了我。”他的聲音緩慢,沙啞,所以不會因為某些原因而變得發抖。

聞命扯開嘴角,笑容燦爛地看過去,聽到他用一種明明輕飄飄的,卻仿佛攥緊了自己靈魂的聲音講:“聞命,我一直很想告訴你,我長大了。”

他站在他對面,那一刻聞命想起無數個蟬鳴如雷的夏日裡寂靜的相擁,想起那個冰冷又璀璨的新年,想起漫天飛舞着的黑紅色火焰,想起青苔斑駁的教堂牆壁,還有黑街裡綿綿密密的、仿佛隔着很漫長的、銀河般燦爛的歲月——

十四歲茫然失措的時敬之瑟縮着、試探着向他伸出手,他面帶那種天真到執着的表情,盲目相信般,孤注一擲地向他伸出手——

聞命,我長大了。

聞命眼眶驟然發熱。

他低頭捂了把臉,突然沖時敬之大步走來,用力揉了揉時敬之的頭發,笑呵呵拿手掌比劃他們的身高,然後他張開雙臂狠狠抱了他一下,朗聲大笑。

他可能太高興了,眼中笑出眼淚,肩膀劇烈發抖。

那可能隻有一兩秒,然後他又飛速放開,大步後退啞聲說:“現在我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

他那麼用力,時敬之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發痛,可是他那樣紳士,就隻是笑了笑。

聞命一路大步走到TINA的艦艇邊拉開車門,又突然若有所察似的頓住,在鑽進艦艇之前,他終于回過頭,時敬之還站在原地,見他望過來,有一點疑惑不解。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甚至在綠燈亮起時候很體貼地走過來,輕聲問:“出什麼事了嗎?”

聞命搖搖頭,他說:“時敬之。”

他叫他的名字,再解釋:“我想叫叫你。”

時敬之笑了,似乎感覺這個理由有點無厘頭。

他看到了TINA,TINA做管家的時候,他是很放心的,所以他隻是沖她點點頭,又輕聲說了幾句叮囑,再轉過頭來看向聞命,輕描淡寫說:“你過得還好嗎?”

聞命點點頭,禮貌而自制地露出得體微笑:“挺好的。”

時敬之也笑了笑,他後退一步,目送TINA開着艦艇遠去,遙遠的阿爾卑斯山頂積雪皚皚,化為遠景,沉默的背影映照在溫柔的目光中,在視野中融化為一枚黑點。

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過去似乎被修正,變得清醒、優雅、一塵不染。

如同時敬之臉上的微笑,成熟、克制、合乎禮儀,這是屬于成年人的體面。

整個過程善始善終,如同完成一場漫長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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