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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Chapter 80·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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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做了我的眼睛。那一刻我才後知後覺,我求證的方法是錯的,我對他們産生了諸多誤解,我對他的虧欠,仿佛再也沒有辦法彌補。”

他哽咽着說,“我感覺我做什麼都是錯的,他說的沒錯,的确沒錯,是我的錯。可是我造成的這一切,仿佛再也沒有辦法修補。這個死結可能隻有死亡才可以解開,而在這之前,我隻能活着,哪怕讓他恨我……”

“我也隻能讓他們恨我。”時敬之說:“我沒有臉面再去奢望什麼。對不起…對不起…我有時候真的撐不下去,我不知道該和誰說。”

“後來有一天…有一天蘭叔叔問我,你還有沒有什麼心願?我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敢有心願。我不可以有。”

“可是…可是我想到了你。我想我應該去找你…這是我能做的唯一能彌補的事…因為隻有我記得……”時敬之的聲音啞得厲害:“隻有我記得…他們都不記得…我每天都在重複着去想你,一遍一遍去想你,有時候我抱着幻想,我一定要找到你…這樣也還好,隻要我還有事情去做,我還有事情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有時候我也很讨厭我自己…我為什麼這麼卑鄙…但是我又沒有辦法…我隻能一遍又一遍去想…因為隻有我記得,可是我要長大了…”

“我能看見了…我長高了…我周圍的世界越來越陌生…”他突然痛哭起來:“我要長大了…怎麼辦…我要忘記這些了…我的記憶越來越淡了…很多很多事,很多很多地方,我把那幾棟樓全都翻遍了走遍了…可是他們越來越不像我記憶裡的模樣了…”

他似乎剛剛從外面回來。

聞命看了看時間軸,抖着手打開通訊器去搜索當年的新聞。市政公路廳在那一年出台了大刀闊斧的老城區規劃方案,很多舊式居民區被規劃為公共用地,更一度有傳言,廢棄的中心大廈要拆了。

在那以後,又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空氣裡隻有斷斷續續的,唱片的卡頓聲。

聞命聽出來了,是Die Seejungfrau.

是當年那張時敬之摸過的唱片,也是後來他以為弄丢了,到處找不到的唱片。

原來它在這裡。

原來它在這個地方。

原來你把它偷偷藏起來了嗎?

古老的唱片機裡不斷傳來聲音,聽起來像是兩個少年人的對話。

其中一人似乎處在變聲期,聽起來年紀稍長的聲音裡透着穩重,可是語氣又是灑脫不羁的,他朗聲問着問題,對面的人卻不怎麼回答,支支吾吾,偶爾說句好,偶爾簡短回答是或者不是。前者被逼急了,語速開始變快,聲音也大了起來,這下反而把對方吓得更不敢講話了。幾句以後少年人突然沒聲了,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聲音卻軟了很多,哄人似的,幾次三番以後,才争取出對方的痛罵,那人小聲說,“你太讨厭了。”

接下來是一連串肆無忌憚的笑聲。

那聲音有些悶,還有輕微放大的回音,似乎是處于巷道一類的小空間中,空氣裡不斷震動出稀稀拉拉的腳步聲,上空傳來一陣一陣油煙機和舊式空調機運轉的嗡鳴,輕易讓人聯想到陽光明媚的午後。

“你太讨厭了。”

“你讨厭我嗎?”

“……”

“說話呀!嗨!你又不說話!”

“你太讨厭了。”

“………”

他們的歡笑聲跑遠了,仿佛有海水在晃動,沙沙,沙沙,處于真空般夢呓一般的聲音,伴随着海水晃動。

“你見過雪嗎?”

“見過,在冬天。”

“那你見過盛夏的雪嗎?”

“………”

“………snowglobe.”

是snowglobe.

“………”

“為什麼我們永遠到不了岸?”

“你還記得我們航行了多少年嗎?”

“………”

“卡次——”

“卡次——”

刺耳的卡頓聲不斷傳來。

“你還記得……記得……”

“開學都要做那道題,時敬之沒做完,所以他那年根本就沒上學。你懂這樣一個人,他如果晚一年上學,意味着什麼嗎?”

“他永遠低人一等。日日夜夜、每分每秒,他社交、交朋友、找工作、建立家庭、在社會上立足,他以後所有的人生都需要為這一刻的馬失前蹄買單。”鄭泊豪面無表情道:“就跟犯罪記錄一樣,隻要有人去看,隻要有人去問,所有人都可以随時随地審判他,為什麼你沒按時上學?這就是後果。”

“别人可以因為考試成績不佳害怕挂科,哭一哭就好了。他不可以。”

“因為德爾菲諾的卓越人物有很多标準。具體是什麼樣的标準各說各話,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卓越人物不該做什麼。不夠順從就會惹人非議;張揚的性格可能是不守道德的浪蕩子;不參與集體活動那自私自利的嫌疑很大;嗓門大、性格陰郁、脾氣暴躁、愛好獨特、甚至身體上有疤痕,這都是"不夠資格”的标志。”鄭泊豪自嘲笑道:“荒謬吧?德爾菲諾的口号高喊隻有科學和理性才至高無上,而表面上高不可攀的的“神性”,殘忍又蒙昧的神性,最終掌握着生殺予奪的大權。”

“你怎麼确定他不是卓越人物?!”聞命吼道:“荒謬!簡直是憑空編造出東西來!無稽之談!”

“憑借他沒做出這道題,他就不是。”

“鐵面無私的高淘汰率之下,不夠卓越就必須被無情淘汰。”他說:“你以為他還有更加光明的未來嗎?你知道他為什麼留在清掃隊嗎?他是妖魔鬼怪、牛頭馬面、異端邪說,雖然再被人遮掩,一個多年前就既定的事實便是,他的前途幾乎到此為止。”

“因為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檔案裡記錄得明明白白,憑他這條晚一年入學的記錄,你以為哪家通往上層的部門能給他審查通過?”鄭泊豪說:“因為沒有别的地方會要他。”

*

“為什麼我們永遠到不了岸?”

“你還記得我們航行了多少年嗎?”

“………”

“卡次——”

“卡次——”

刺耳的卡頓聲不斷傳來。

“你還記得……記得……”

“對不起……”

“對不起……我快要忘記了……怎麼辦……你的模樣,你的聲音,你所有的一切…我快要忘記了…”

是時敬之的聲音。

都是時敬之的聲音。

他終于懂得,這間屋子,為什麼沒有燈。

唱片機裡有兩股聲音,一個年長一個年少,是時敬之模仿着聞命的聲音,複述了當年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在黑暗的、仿佛失明的世界中,記錄下他們他們當年發生的一切。

這間屋子是你為了記住我而制造出的夢境嗎?

原來這就是玫瑰之鏡的真相嗎?

聞命靜靜坐在黑暗中,手裡握着那張,好多好多年前時敬之沒有做完的答卷。

筆迹已經泛黃,可是時敬之連題幹都沒寫完,在那之上,是大片大片皺巴巴、硬邦邦的水迹幹涸後留下的圈。

“我很喜歡,我的學校。”

這是時敬之說過的話。

可你為什麼沒按時上學?聞命很奇怪。

那個時候時敬之一愣,他隻是靜靜看着自己,笑着說,我是按時上學的。

這就是答案。

聞命想,原來這就是答案。

他低着頭,手裡靜靜躺着一枚滑膜鞘。

在他身後的箱子裡躺滿了這種滑膜鞘,上面刻着連号編碼。

時敬之似乎把玫瑰之鏡當成了錄音筆,記錄下這些年的無數瞬間。

*

聞命恍然若失。

他曾經在漫長的光陰和回憶中銘記十四歲的時敬之,那是他一生的傷痛和寶藏。

他也在七年後的時敬之身上努力分辨他當年的模樣,想要拼湊出一個全然依賴又脆弱的小敬。

二十一歲的時敬之虛張聲勢、色厲内荏,高高在上、若即若離,仿佛沒有交付真心,聞命把自卑當做枷鎖,他以為自己抵不過時敬之的自尊心,然而自尊是時敬之保護自己的最後武器。

他和聞命一樣,永遠記得十四歲的自己。

他把十四歲的時敬之從身體裡撕裂出來,圈養起來,在心裡畫出一片安全區。

不能忘記,不敢忘記,忘記代表背叛。

不能改變,不想改變,改變是摧毀自己。

這個世界上,你總要留出一片永遠沒人否定你的安全區間。

所以時敬之造就了二十七樓,他把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藏在這裡。

但是他依然那麼心軟,那麼言不由衷,他沒有自私到讓狹小區域内都是自己。

他把二十七樓留給聞命。

聞命終于明白了,時敬之最大的敵人是他自己。

因為他必須長大,一旦他想留在十四歲,那麼必須扼殺一天天長大的自己。

他愚蠢地背負着過去讨生活,每一步都是在奮力抵抗來自四面八方的阻力。

十四歲的時敬之成為了最最僵硬的模闆,時敬之每天都在精心打磨,把自己塞進那個十四歲的套子裡。

在同聞命重逢之前,他忐忑又拘謹地和蘭先生說:“…不要見了吧……我還沒有準備好。”

我還沒有準備好。

不是他最期待的樣子,我還沒有準備好。

“他隻要康複起來……就可以了吧。我也沒什麼别的想法,隻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真的不想見嗎?”蘭先生對他說,“你要順從自己的心。”

時敬之又說,我……我沒有準備好。語氣間難掩失落。

聞命想起他和時敬之在醫院裡的會面,時敬之面無表情匆匆離去,他以為那是上層精英對着下等人的厭棄,後來他明白,那是時敬之的落荒而逃。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這樣傻,對自己進行着某種殘酷的扼殺。

可是他也明白,因為他也是這樣,他在和時敬之一起犯傻。

*

聞命從27樓出來,見到TINA隻是遠遠點頭,他不苟言笑,健壯高大的身體包裹在德爾菲諾大學造價高昂的西服中。他鐵青着臉色,鋒利的眉眼展示出濃重的壓抑,仿佛有重若千鈞的東西壓在他的脊梁上。

TINA還是有些發怵,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可他隻是雲淡風輕地沖女士點點頭,擦肩而去。

這讓TINA發懵,看着男人走遠的身影,有種超脫年齡的沉穩筆直,她想那可能是聞命身上藏着故事,可是他沒有沉湎于那些故事中,仿佛在用一種不屈不撓跋涉長途的背影告訴遠遠落後的旁人,我在往前走。

她蓦然感覺有些東西似乎的确不一樣了。

*

事實上,聞命是對的。他對危險總是充滿敏銳的感知力,而他壓抑的東西,也似乎永遠那麼早有征兆。

時敬之的精神迅速迎來某種低潮期。

那天似乎是冥冥中該有的事。

本來是個非常安甯明媚的早上,聞命慣常來找時敬之吃飯,時敬之打開門,他甚至還笑笑說,你來了啊。就像對着一名多年老友般熟稔。聞命點點頭,進門。

可是時敬之猛然再次呈現出某種絕望的情緒,燃燒的靈魂困在軀體中,沒有人可以觸摸到他。

他曾經以為他的陰影是來自父輩的壓力,後來他終于明白,那個站在原地的自己身前有一道長長的陰影,影子的主人在背後窺探,将他籠罩在陰郁之中。

他看到了,那道陰影長着孩童的模樣。

那場虛拟系統中的烈火似乎沒有辦法幫他結束這一切,而他隻能機械而無盡地重複做夢,困在一所畫地為牢的生死牢籠中,仿佛永遠與幸福、崇高、尊嚴無緣。

那隻是始于一個微妙的契機。那隻是一條非常普通的信息推送。

電子化時代,總是有碎片化的海量信息沖擊着人的神經。

【普通孩子也不打算多大成就,古文中有這麼一句話: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他看着那行字,突然落下淚來。一股窒息感剝奪了他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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