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霧月仰頭時,血塊堵住瓶口,她不得不忍住反胃,腥甜混着鐵鏽味在齒間炸開,順着食道滾進胃裡,像吞下塊燃燒的炭。
三滴血滑過下巴,在衣襟上洇出暗紅斑點。
“好了,不能再喝了。”顧霧月摁住幼獸。
它的爪子在女修白皙骨感的手腕上抓出紅痕,猩紅舌尖仍在瓶口邊緣打轉,不肯松口,喉間發出幼獸特有的嗚咽,像被奪走獵物的小獸。
顧霧月扯下腰間半片風幹的駱駝刺葉,塞進它嘴裡——這種帶着澀味的植物纖維能暫時緩解食道的灼燒。
夜色如水,冷風習習。
入夜後,顧霧月緊繃起來。燼夢沙海的妖獸喜夜行狩獵,昨夜隻是碰上一隻年老沙狼,今夜不知會碰上什麼難纏角色。
劍修高挑勁瘦的身體繃得如一張蓄勢待發的弓,右手不停摩挲着劍柄以此緩解内心的焦灼。
夜風卷着沙礫掠過岩縫,将顧霧月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周圍太過寂靜,讓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顧霧月面沉如水,溫和柔情的春水眸寒光閃爍,她脊背一緊,後頸發涼。
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懷中的小家夥縮在顧霧月懷中嚼着駱駝刺葉,赤瞳突然縮成細縫,尾巴掃出急促的波紋,這是棘鱗沙蝘感知到天敵靠近的信号。
“噓——”顧霧月按住劍柄的手驟然收緊,劍鞘與掌心的老繭摩擦出細碎的響。
岩縫外的沙丘陰影裡,銀翳般的獸瞳正一點點亮起,像被揉碎的月光嵌進了黑暗——本該在白日沉睡的吞月沙夔,竟在朔月之夜提前蘇醒,鱗甲間的流沙随着呼吸起伏,每一片都映着天上殘缺的月輪。
顧霧月當然認得這隻巨獸,真是認識才覺得槽糕,她的眼中倒映着吞月沙夔的眼睛。
銀翳獸瞳緩緩睜開的一刹那,顧霧月看到了兩輪嵌在血肉中的熔金月盤,瞳孔中央凝着未化的碎銀,像是被揉碎的月光重新澆築成核,眼白處浮動着細如塵埃的星砂,随眼睫眨動而流淌,恍若天河倒懸于眸中。
她看到了月亮,散發着令人沉淪的妖異,引人深陷,引人墜落。
她喃喃道:“月魄惑心。”,明知危險,卻始終無法移開目光,雙腳仿佛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幼獸企圖喚醒她,眼見着吞月巨獸朝她們越來越近,它急切地大叫起來。
可被蠱惑住的顧霧月無動于衷。
劍修的瞳孔放大,如一潭深淵一般。
銀翳如月,惑心蝕魂。
這雙眼睛是沙漠中最緻命的蜃景,是月魄與妖邪的共舞。它讓朝聖者看見神迹,讓複仇者看到大仇得報,讓瀕死者看見靈丹妙藥,卻在獵物沉迷時,用瞳孔深處的碎銀絞碎他們的靈海。
顧霧月看到了她的渴求,她的欲望,燃燒着的一團火。
“給我你的血,給我你的欲望……”
就在她要跪下,迎接她的“神迹”的時候。
幼獸突然張嘴狠狠咬了她一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從幻境中回神。
“月魄惑心”落空,銀翳獸瞳兩輪血月褪去,變成一團無機質的灰。
劍修迅速做出反應,她果斷地從衣擺撕下一塊布料,蒙上眼睛。
“小家夥,接下來就靠你了。”
吞月沙夔行動緩慢,卻擅長蠱惑人心。接下來她要封閉五感,行動隻能依靠懷中幼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