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月9日，這可能是冬天最冷的一天，片片雪花落在他撐着的傘上，不過幾分鐘便積累了薄薄的一層，天地間是冰冷的寂靜。

諸伏景光裹得像個球，打着一把小黑傘，腳下是松軟的雪堆，踩下去吱嘎作響，一腳一個雪坑。

諸伏景光深知小孩子的身體生理性怕冷，如果不做好保暖措施很容易就會着涼發燒，他可不想再重現一次上次的場景了。

而且高明哥哥也讓他多穿點。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如若外出，多加件衣服。——諸伏高明」

自從哥哥知道自己現在是小孩子的模樣以後，除了時不時讓他多拍幾張照發給他以外就是在降溫的時候提醒他多穿衣服，雖然諸伏景光也很喜歡能得到哥哥的關心，但是他不是真的小孩啦！

諸伏景光悄悄抱怨着回複，但是在得到哥哥回複的「關心不分年齡」後，還是高興地多圍了條圍巾。

經過諸伏景光這段時間的努力，他終于從六七歲模樣長成了大約十歲左右的大小，也早已适應了時不時發作的生長痛，隻要不劇烈運動心髒也不會疼痛。除了身高變化外，最明顯的變化其實是他的頭發，幾乎是每天都在變長，現在已經長到腰間，遠遠的看過去就像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想到這個諸伏景光就搖了搖頭，什麼小女孩，不是小女孩，等他的頭發長度不再變化後他會去理發店的。

走過長長的街道到了家，抖落傘上的積雪，諸伏景光提着買回來的新鮮蔬菜開門，沐浴在撲面而來的溫暖中，并習慣性地說了句：“我回來了。”

自從進入了二月，東京便開始時不時地下雪，黑澤陣就更少出門了，現在多半是坐在暖氣旁的躺椅上，一邊暖融融地喝着熱茶一邊看今天剛送來的報紙吧？

不在？

諸伏景光幾乎是震驚地樓上樓下找了找，黑澤真的不在家，桌上早飯也沒動。這怎麼可能！從東京開始下雪以來，黑澤連買菜都是讓他去買，隻有這附近有任務的時候才會帶着他出門。而且他今天看過了，教會的任務列表沒有緊急到需要黑澤出動的任務吧。

帶着疑問和震驚諸伏景光踩着凳子給自己做了午飯，飯後諸伏景光從書房找了本希臘神話百科全書，坐在黑澤陣常坐的搖椅上一邊看一邊等人，但直到晚飯後都沒看到人影。正當他猶豫要不要通過小助手的緊急呼叫找人的時候，失蹤了快一天的人終于出現了。

黑澤陣裹着一身硝煙和血腥氣開了門。

“我回來了。”黑澤陣站在玄關看上去有些困倦地說着。

“歡，歡迎回來？”諸伏景光看到黑澤陣穿着熟悉的黑色大衣，戴着黑色禮帽，面色蒼白，透着拒人千裡之外的寒氣。

“是組織的任務？你受傷了？去了哪裡？”諸伏景光給黑澤陣倒了杯熱水上來就是問題三連，看男人脫下禮帽和黑大衣挂在門口的落地衣帽架上，内裡穿着的高領毛衣沾了點血，被黑澤陣嫌惡地扯了扯。

“是研究所的任務，我不能拒絕。”黑澤陣安撫性地拍了拍諸伏景光的頭，接過熱水往客廳走，“沒有受傷，都是别人的血。”

“我可以知道是什麼樣的任務嗎？”諸伏景光見黑澤沒回答位置信息就知道這又是不方便他知道的信息，幹脆直接發問，看看有沒有可以讓他知道的情報，那就可以選擇性的發給zero。

“測試武器。”黑澤陣斟酌着，把目前能公開的情報告知諸伏景光，“還有研究所新得到了一批實驗體，boss命令我去測試他們的戰鬥力。”

“但是你最好不要把這個情報告訴波本。研究所的情報遵循最高級别的保密原則，除了知情人員外，任何知道研究所的成員都會被滅口。”黑澤陣告誡道，看他的表情完全沒在開玩笑，“現在告訴你隻是要你知道，研究所的負責人是白蘭地，白蘭地系列的代号成員大多都是他手下的研究員，遠離他們。”

“明白了。”諸伏景光點頭，然後略顯擔憂地問道，“組織的那位先生怎麼會找你去做這種任務？你的休假不是他批準的嗎？”一般這種測試類任務都是底層人員做的，蘇格蘭以前就做過類似的任務。

“呵。”黑澤陣冷笑一聲，想也知道是壓在他頭頂上的另外幾個十大看他不順眼，特意在最冷的天給他找麻煩，為此還特地把任務調到了北海道。

“應該是白蘭地要求的。”黑澤陣說着，“他應該發現茴香白蘭地失蹤了，猜測是我動的手，但是還沒有證據，隻能動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給我施壓。”

說完他便準備上樓，他現在渾身冰冷還困，但是身上還有别人的血他嫌髒，他得趕緊去洗個熱水澡。

“黑澤。”諸伏景光叫住他，飛快地觸碰了一下他冰涼的手背，微笑着問道，“你想吃點什麼嗎？”

“簡單做點就好，多點肉類。”boss一早就給他發了郵件，黑澤陣在諸伏景光出門買菜過後沒多久就出發了，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更别提午飯了，現在也确實是饑腸辘辘。

于是等他兩個小時後吹幹頭發下來，看到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黑澤陣：？

也不至于做那麼多吧？而且諸伏景光還在廚房，聽聲音還沒結束。

“怎麼做了那麼多？”黑澤陣有些頭疼地說道，這麼多菜讓五個人吃都夠了。

“馬上好了！”諸伏景光從廚房探出頭，一會後關火端出來一碗紅棗牛奶，并且不容置疑地端到黑澤陣面前盯着他喝完。

而在黑澤陣吃完第三盤肉食還沒停下，伸手去夠下一份食物的時候，諸伏景光确認了一件事。

果然。諸伏景光移開視線。黑澤陣面色蒼白四肢冰涼，是典型的失血過多的症狀，看來關于任務他說的還不是全部。

至少關于受沒受傷這一塊，黑澤他說謊了。

“你的身體沒事吧？”諸伏景光問。

“蘇格蘭，别打探你不該知道的……嗯？”黑澤陣剛沉下臉擡眼看過去，本以為會看到諸伏景光試探的目光，可是迎面撞上的是諸伏景光真切地關心的眼神，于是話卡在他的嘴邊沒能說完。

琴酒在組織裡見過太多的人，大多數人見到他的眼神都是恐懼、厭惡、谄媚、充滿敵意，少數人不怕他但是眼神中帶着可以劃分成一個餅狀圖似的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和四分漫不經心，他看都不想看。但是純粹的擔心和關懷的目光，他隻有小時候看到過一次，逐漸和面前的諸伏景光重合。

黑澤陣沉默了一會，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對面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沒有躲閃黑澤陣審視的目光，他隻是想到了哥哥說過的話。

“你在關心我？”

“當然。”諸伏景光聞言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過去，“雖然你到現在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能離開組織，但是我們是搭檔不是嗎？關心搭檔又有什麼問題？”

黑澤陣又沉默了，他低頭吃了會熱騰騰的飯菜，一時間餐廳裡一片寂靜，隻剩下餐具輕微碰撞的聲音。

“……我沒有受傷。”良久，黑澤陣說。

諸伏景光心裡歎了口氣，視線從黑澤陣臉上轉移到面前的餐盤中。

“但是我任務結束後被研究所的人抽了幾袋血。”他聽見黑澤陣放下筷子再次開口。

“什！”諸伏景光猛擡頭，看到黑澤陣慢慢卷起右手手臂上的衣物，手肘部分有着大片的淤青。

黑澤陣見小孩從對面哒哒跑過來一把抓起他的手臂，也随他檢查，腦海裡白蘭地的醜陋嘴臉再次閃現。

‘……反正你接下來還有一個月的假期，這點血也不算什麼吧。’

‘才400ml，繼續抽，抽到800。’

‘死不掉。’

“你就任由他們抽你的血？”諸伏景光小心地把袖子放下來，抓住黑澤陣吃了那麼多東西以後還十分冰涼的手掌皺着眉說道。

“boss的命令。”黑澤陣閉了閉眼，“研究所要用我的血液進行研究，還有制造藥劑。你應該還沒接觸過，akso系列——複蘇藥劑，研究所已經開發到第八代，原材料就是我的血。”

“你的血有問題？”

黑澤陣搖了搖頭，也沒表明是‘不是’還是‘不能說’，他有些困了。

輕輕揉了揉小孩的頭，黑澤陣直接在沙發上躺下，含糊着說：“我先休息一會。”

諸伏景光把碗筷收到洗碗機裡，轉頭看向沙發上沉睡的黑澤陣。長長的銀色長發順着沙發流淌到地上，就像是一汪流動的月光。諸伏景光輕輕走過去，伸手剛想把落在地上的發絲撿起來，就被突然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男人握住了手腕。

收緊到一半的力氣在看清來人的時候就松開了，但小孩還是輕‘嘶’了一聲，明顯被抓痛了。

“抱歉。”黑澤陣又閉上眼，呼吸又變得均勻起來。

諸伏景光揉了揉手腕，眼看着男人又睡着了，“黑澤，黑澤你去樓上睡。”

這回黑澤陣沒有驚醒，始終保持均勻的呼吸，似乎已經睡沉了。

好吧，反正樓下開着地暖，睡一覺也不會着涼。

諸伏景光隻好去抱來黑澤陣常蓋的毛絨毯子，抖開蓋在男人身上，關掉了客廳的燈。

“晚安。”他說。

……

次日，諸伏景光下樓的時候看到黑澤裹着毯子還在睡，兩隻小黑貓團在男人脖子邊上也睡得直打呼噜。

奇怪，昨天有把貓放在沙發上嗎？

諸伏景光放輕腳步拉開窗簾，和煦的陽光灑了進來，對着窗外終于放晴的天空伸了個懶腰。

“喵！”早！

“早啊。”諸伏景光回道。

嗯？

嗯！！

轉頭看去，長毛的小黑貓擡起頭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後低頭在另一隻黑貓頭上吧嗒吧嗒地舔。

“萩原！萩原研二！你什麼時候醒的！松田呢！”諸伏景光幾乎是飛撲過去，中途下意識變成貓湊過去圈住小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