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看着3号,期待着他說出下一句,但整個會議室就這麼僵着,鴉雀無聲,持續了好一陣子。
副隊陰沉地吐了一口氣:“散會。”轉而又繼續盯着手頭的移動終端,手指頭不停地敲擊着屏幕。其餘兩人見狀便默默退出了會議室,不約而同地往醫務大廳的方向走去。
往常冷清的醫務大廳如今變得“熱鬧”了起來,從納狄薩回來的傷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着,還有幾位仍在等候健康檢查,偶有幾個護士罕見地快步走動着。兩人叫住了一位護士,詢問顧淮均和他們的隊長的情況以及病房号,但護士隻是告訴他們現在并不是探訪時間還有“病人需要靜養”。
“你餓了嗎?要不先去吃點東西吧。”
“嗯,下午再來吧。”
下午。正在巡查病房的江楚柔在走廊裡遇到了急匆匆的阿米娜。
“總算找到你了,我看到你發的消息就趕過來了。顧淮均怎麼樣了?”阿米娜問道。
“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在昏迷中,而且目前因為炎症,體溫一直下不來。”
“他在哪個病房?”
“跟我來吧。”
當兩人來到顧淮均的病房前時,發現早已有兩個亞人站在房門外,正隔着玻璃望向房内。江楚柔認出了其中一人,是3号。他們也聽到了江楚柔兩人的腳步聲,轉過頭來一看。
3号招了招手:“江醫生,正好你來了!這是跟我一個小隊的,可以叫他4号。我們很擔心顧淮均,他現在怎麼樣了?”站在一旁的4号向江楚柔點頭示意了一下,江楚柔還以微笑,然後重複了一遍剛才跟阿米娜說的内容。
“那他什麼時候能歸隊?”
江楚柔臉上顯出一陣陰翳:“我沒有把握。淮均他在那樣大出血之後能活下來,已經是最樂觀的情況了。但他的傷口很嚴重,傷及神經,恢複之後左手活動也很可能受到影響……”
3号轉頭望着病床上的顧淮均,神情複雜。4号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别說這些了,要相信淮均。楚柔,我們可以進去看他嗎?”阿米娜問道。
“不行,現在還不行,得再過幾天等他情況穩定下來再說。”
“醫生,隊長的病房在哪,您可以帶我們去嗎?”4号問。3号回過神來,連忙附和道:“對,對,還不知道隊長怎麼樣了。”
江楚柔劃動着手上的終端:“報一下你們小隊編号,我查一查……你們隊長現在情況很不樂觀,我們還在搶救。”她擡眼看了看面前這兩位神色憂慮的亞人,“不要放棄希望。有消息的話我會通知你們的。”
那兩位點了點頭。
“看來一時半會兒也就這樣了,楚柔你先忙吧,别被我們耽擱太久了。“阿米娜說道,”過兩天文龍應該也回來了,我把情況告訴他,你專心這裡的事就行。“
“謝謝。那我先走了。“
“那我們也先走了,謝謝醫生。“4号說完便拉着3号離開了。
地堡的人手并不充足。因此就算是有近半的隊員無法出勤,L1-331小隊依然要照常完成原本的巡邏工作。隻不過平時就沉悶的裝甲車廂,這兩天變得更加壓抑了——起碼3号是這麼覺得的,如果顧淮均還能出勤的話,他總能找到點什麼聊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巴巴地看着面對面坐着的4号,當然,還有駕駛座上啞巴似的副隊。正如之前所說,随着報告的遞送,上級的追責也下來了——他們三人這兩天除了日常的巡邏,還要在休息時間去接受“地堡士官行為準則”教育、上交檢讨。3号和4号倒是對這樣一份處處強調以保護人類為優先的“行為準則”感到有些新奇,但他們副隊長顯然覺得這不可理喻:在前線作戰可沒人能顧及這些。因此這些年來他不少次被拉去接受再教育,耳朵都聽得生繭了。
除了巡邏和受教育之外,3号依然會抽出時間來去醫務部看看顧淮均和隊長的情況,哪怕隻是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兩個傷員似乎還并沒有脫離昏迷的迹象,至少3号沒有收到江楚柔的消息,但他還是盼着盡快出現轉機。于是就在顧淮均入院的兩天後,他在病房外遇見了阿米娜,以及另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
“阿米娜。”3号邊走近邊打招呼。
“是你啊,剛從外面回來吧?”正盯着一旁憂心忡忡的男人的阿米娜有些驚訝道,“這是梁文龍,淮均的朋友,他也是才出任務回來。我剛把淮均的事告訴他,他就拉着我帶他來了。”
3号朝梁文龍伸出了手:“我是跟顧淮均一個小隊的,叫我3号就行。”
梁文龍瞥了他一眼,握了握手,什麼也沒說,眼神中滿是疲憊與不安。
3号擺出一副表示理解的表情,又說道:“今天出去巡邏的時候,我副隊難得開口說了幾句話。他說上面對這次事件的調查基本結束了,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納狄薩的拓荒民也都已經送回到地下都市了。但他還是覺得有蹊跷。”
阿米娜點了點頭。梁文龍卻像被雷擊了一般,整個人都震悚起來:“納狄薩?最北邊的那個納狄薩嗎?”
阿米娜連忙說道:“嗯,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這個,淮均他們是在那裡遇襲的。”
“你繼續說,什麼蹊跷?”梁文龍迫切追問。
于是3号便把之前與副隊長讨論過的内容和盤托出,梁文龍聽得仔細,臉上顯出自責的神色。
“我去過那兒,還待了幾天幫那裡的人幹活兒。但是我什麼迹象都沒看出來啊我,怎麼就他媽的沒看出來啊……”,梁文龍咬牙切齒,“既然你們都還有懷疑,就不能再審一遍那些拓荒民嗎?”
“我也問過副隊,他說上面不想挑起軍方和平民的矛盾。而且出事那天晚上,那些拓荒民還幫了我們不少忙。這種情況下還要再審,傳出去是不太好聽……”
“是啊,文龍。畢竟這裡的情況比我們知道的要更複雜。”阿米娜附和道。
“這種事辦起來還束手束腳的,真他媽服氣!”梁文龍幾乎是把這句話吼了出來。他轉過頭看向病房内,皺起眉頭,雙手緊抱在胸前,似乎正在努力思索着什麼。
“那個據點呢?要這麼廢棄掉嗎?”阿米娜問。
“呃……沒記錯的話,副隊說一般那些拓荒民過一陣子就會跟一批新物資一起被送回那兒去。”
“真是可憐啊。要是沒有我們的支援,那些人靠着那一丁點東西根本活不下去吧……”
“是啊,那點東西都不夠……”3号正要往下說,卻被梁文龍突然打斷了:“我想起來了!是他們的東西,他們的東西有問題!”另外兩人對此感到十分疑惑,但在梁文龍一股腦地把修風車的事吐出來之後,他們立刻意識到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你真是幫了大忙了!我得趕緊報告給副隊!要是你還能想起什麼,記得跟我說!”說罷,3号便飛一般地跑了。
望着遠去的3号,梁文龍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但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他勢必要追查到底。
床頭的終端響起了通知音。副隊隻看了一眼便翻起身穿衣,然後快步走出空蕩蕩的宿舍。他走進了醫務部,直到一間病房門前——門滑開了。
“報告隊長。”
“進來吧。”躺在病床上的雌狼放下手上的終端,摘下氧氣罩,說話仍顯得有些困難。
副隊踏進病房,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