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往往會認為,處于無助困境時,是讓人最絕望的。但我不那麼認為。因為于我而言,最絕望的是,我會懷疑我所處的空間,我會疑我的身份。在漫長無助的日子裡,我懷疑着所有人和事。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這是不對的。】
“吉時已到,新婦上轎。”
澹侯府張燈結彩,好不喜慶。鎏金首飾、銀器玉石,堆滿了盒子,雲錦綢緞裝滿了箱子。
鄉親一問過澹侯究竟多富有,鄰裡便說:“你怕是不知道那淮州富商娶親。專門定制了艘大船來當接親船。權雖比錢方便,卻不比錢長久。政權更疊,隻在一朝一夕之間。”
“那小福娘子既不是這汴京人士,怎麼就從汴京出嫁,遠渡那淮州呢?”
“這你就不知了吧,那小福娘子的的确确就是那澹侯和福氏生的女兒。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這麼說,那個小福娘子不認生父,欺負嫡妹,這不是不孝無義的人?小小年紀便是這樣,這富商将她讨了回去還了得?”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澹侯默許那外室将原配嫡妻及其子嗣趕盡殺絕。這樣狠心冷血的爹,換我也不認。”
“原是這樣,那我們快去碼頭看看。這樣的人家,有什麼好慶賀的,倒是那富商娶妻,我倒是想看看。”
這一句話,引走了澹侯府門口一大半前來觀禮的人。
甲還未靠近碼頭,大約還有三裡左右的距離,他就能聽到那響徹天際的擊鼓聲唢呐聲,不禁喟然長歎,“果真是天造地設,絕配良緣啊!”
越往近看,就越能感受到那擊鼓的聲音,震動着周圍的空氣,使人莫名興奮。
那謝家新婦,長着一雙含情脈脈的梨花眼,一颦一笑間,猶那清水白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新郎君立于橋頭上,眉目藏着萬千柔情,“笙兒,我等你許久了。”
新娘子聞言,眉目暗沉,眉間似有思緒萬千,柔情占七分,嬌羞有三分,“夫君。”
道元祿提前進了接親船,隔着船艙看着外面的一切,不禁有些潸然淚下,“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演戲。算了,多一份能耐,就多一份生存下去的本事。”
福笙看着面如冠玉的俊俏郎君,内心也不由鵲悅幾分。環顧四周後,她正要跨進船時,右腳像被灌了鉛一樣重。低頭一看,竟是一小孩。
一個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團子,頭上還綁着兩個羊角辮。
适時,周圍的人都說,“恭喜謝家讨得賢美良婦,祝你們早生貴子,早得千金。”
福笙羞得沒臉見人,隻得用團扇遮擋面部笑容,不願讓人知曉她的真實想法。謝全則與其全然不同,招呼手下給道賀的人發喜錢,每人一文錢,不多時,箱子就已經空了。
大家得了喜錢,便一哄而散。剛才被那人群起哄聲所掩蓋的牙牙學語聲也在此刻透露了出來,“娘親,抱抱,啊嗚,抱抱。”
福笙本想将女童抱起,然在看到女童的臉後,内心似是遭利刃割心剜肉般疼。
謝全柔聲提議道,“娘子要是不喜,我現在就派人将這女童送到官府中去?”
“娘子!”
謝全正要将女童抱起,不想一人先他一步,原來竟是開封府的張大人。
張謙态度冷硬向衆人解釋道,“我領了官家的旨意,要前往淮州接替州牧一職。今日舉家搬遷淮州,事務繁忙,一時不察讓夭兒打擾了新人。我很是抱歉。”
謝全臉色有些微恙問道,“不知州牧夫人如今在什麼地方?”
“孩子母親性子貪慕富貴榮華,現已改嫁他人去了。今日正是她的大婚,婚禮很是盛大。”
謝全眼眸暗沉,但看到新婦那嬌小可人的樣子,又放松了下來,“沒事。娘子我們走吧!”
福笙壓抑着心中莫名其妙的痛楚,轉而踏上了婚船。
大船經烏峽,順流而下,不足半日,便已到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