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剛剛懵懂茫然的樣子被沈清淮盡收于眼底。

她對修真界的很多東西還沒有爛熟于心，雖然了解了大部分，但是終究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根本無法順着本能迅速作出反應。

就像這個記憶幻境，系統給她的記憶中有具體的介紹，但是她目前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記憶幻境，顧名思義，由殘留在人心中的記憶化作，大多是人的執念。

裡面的人物不過是殘留在記憶中的影像，命運已定，無法改變，而破除幻境的辦法就是找到幻境的主人，也就是這些記憶的主人。

江離合了合眼皮，輕輕吐出口氣。

“會是秋荷嗎？”她疑問出聲。

她最先遇到的就是秋荷，而秋荷被迫嫁給年老的縣主，家人、戀人雙重背叛，聽起來也符合黑化的條件。

“不是她。”沈清淮搖搖頭，直接否定了，“她看起來不像有執念的人。”

江離垂眸思索了會，明白了他的意思。

秋荷雖然經曆坎坷，但從來不怨天尤人。

說和父母斷絕關系，接着就斷了；說和李敏形同陌路，現在看來也确實沒有糾纏，反倒是李敏……

拿得起放得下，心思甯靜純澈。

這種人很少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

江離蹙了蹙眉，心裡有些煩躁。

不是秋荷還能是誰，縣老爺嗎……

“去驗證一番，自然就知曉了。”無波無瀾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江離的苦思冥想。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着管家急急忙忙的呼喚聲傳了進來。

“公子，小姐。紅布，有紅布了！”

江離和沈清淮兩人對視一眼，心微微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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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啊我是造了什麼孽啊你要這樣對我！蒼天啊你開開眼啊！”

“要罰你就罰我啊，為什麼要去找我女兒啊……”

“……”

斷斷續續的哭聲在寬敞的院子裡回蕩。

江離表情也有些難看，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紅色布條。

紅底黑字，短短一行。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的女子，來換。

至陰之體。

江離迅速反應過來，這個魔頭想要的是至陰之體的女子。

它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把紅布反過來，上面端端正正寫了兩個字：秋荷。

院子裡隻有縣主粗粝的哭聲，剩下的人都很沉默。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跪着的縣主身上，發出清脆的噼裡啪啦聲。

這裡是幻境。

江離在心中警告自己。

眼前這些不過是不知多少年前發生的舊事，她改變不了這些人的命運。

秋荷坐在亭下的長椅上，有些冷地裹緊身上的披風。

江離清楚地看到她歎了口氣，然後緩緩起身，走向縣老爺。

她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呼嘯的風雨聲夾雜着雷聲，天色又變暗了。

江離覺得有些冷。

她往亭子裡面躲了躲，後背卻突然碰上什麼。

熟悉的雪氣萦繞着她，江離縮了縮脖子，往旁邊讓了讓。

她仰頭看了眼沈清淮，隻能看到巨大兜帽下白皙的側顔，還有微微皺起的眉心。

他在煩躁。

江離莫名覺得笃定。

在煩躁這些人磨磨叽叽嗎？

荒謬的念頭劃過腦海，又瞬間被她扔到腦後。

他可是男主诶？！

慈悲為懷、是非分明的男主，應該在覺得不忍心吧。

江離腦補了一番，心有戚戚然地往沈清淮旁邊蹭了蹭，抱緊了懷裡的暖手爐。

“闆栗炖豬蹄，上次沒吃到，等結束了這件事我們再去吃吧。”

她向來是個守諾的人，答應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

江離目光緊緊盯着沈清淮，生怕錯過他臉上細微的表情，清澈淺淡的瞳仁晶晶亮：“怎麼樣怎麼樣？！”

始終沉默的青年身子一動不動，隻是收回了發呆的目光，垂下眼皮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些疑惑。

說她善良吧，卻能在這種環境下問他要不要吃闆栗炖豬蹄。

說她不善良吧，卻一連喂了附近的流浪貓狗好幾天的吃食。

這種畜生，怎麼還有人親親密密地呵護呢。

沈清淮看着正一臉期待地望着他的女孩，終于抗拒不了闆栗炖豬蹄的誘惑，輕輕點了點頭。

在江離昏睡的這幾天裡，他吃得一點也不好。

江離莫名覺得沈清淮剛剛的模樣有點乖，就像府裡那隻一直安靜等她喂食的大黃狗。

哭嚎聲漸漸消停了，雨聲漸歇。

冬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縣老爺臉上已有喜色，秋荷的表情也十分平靜。

隻有李敏，一副又驚訝又驚慌的模樣。

江離仰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思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