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生了兒子,她跟我沒法比。”高翠英懶得聽他說一些有的沒的,“反正以後要她沒我,要我沒她。”
*
陸平回到家時,劉秀珍已經給女兒取了小名——陸果果。
老房子距離陸平的兩間平房不遠,不過隔了一片小竹林。陸平和兩位老人的吵架聲,屋裡的幾人聽得清清楚楚。
馬金鳳聽罷,立馬跑回家去拿雞蛋,甭說買了,送給陸家都行。
她當初生大女兒時也是這樣過來的,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婆婆不把兒媳當人的橋段。
陸易甯看見父親偷偷在前屋擦眼淚,走過去說:“我媽給妹妹取了一個小名。”
“哦,叫什麼?”陸平扯了一節衛生紙,擦掉鼻涕。
“叫陸果果,很好聽是吧?”
“陸果果,好啊。”陸平擦幹淨臉,摸了摸二女兒的頭,才去了裡屋。
劉秀珍看他一臉頹樣,笑道:“又跟你爸媽吵架了?”
“雞蛋我在坡上吃夠了,不用買。”
“又不關雞蛋的事。”陸平拉來一張凳子,坐在床邊守着熟睡的女兒,“哥剛才打電話來說,果果的事解決了。”
“解決了?”
“大嫂的堂弟還是表弟的弟妹就在鎮政府裡上班。哥和大嫂已經幫我說明了情況,明天我拿七七的繳費證明去給她簽字,抓計劃的那些人以後看見不敢說什麼的。昨天我去街上,劉林還給了我一些錢,他說讓我再去找那個人出個證明,那些人不敢亂收費的,最多交個六千塊。”
劉秀珍的心終于可以放平了。
當初聽見别人說村裡還有鎮上凡是去挖煤,或者去廣東打魚的人回來,隻要超生,都會被罰上萬塊。
有一家甚至被罰了兩萬多。畢竟做這種要命的活計,賺得多,偷摸着多罰點也不是事。
高翠英以前天天在村裡炫耀小兒子挖煤工資高,每隔兩個月都會寄錢回家,所以陸平之前在文水市挖煤的事村裡人都知道。
劉秀珍和陸平擔心會被罰得很慘,所以陸平前段時間天天跑工地,跑去找活做。
現在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陸平說:“我明天上街,去請大嫂的弟弟還有他親戚吃個飯。你要什麼,我給你買來。”
“我能要什麼?”劉秀珍說:“你去的時候,買點奶粉放在劉林家裡,讓劉林回家的時候,帶去給大嫂。大嫂這段時間食欲不好,也不知道最近怎麼樣了?”
“哥在電話裡說今天能吃半碗飯,不多,吃得清淡。”
劉秀珍肩膀一沉,笑了笑,“能吃飯了就好,總比不能吃好。”
陸易甯和陸易安躺在外屋的小床上,陸易安已經睡着了,陸易甯聽見父親的話,連忙爬起來,走去母親的床邊。
“爸,我明天也要跟你一塊去小舅舅家。”
陸平拒絕道:“不去,你在家裡陪媽媽。”
“我就好好待在小舅媽家裡陪表弟玩耍,我不煩你,你就讓我去嘛!”
陸平搖頭,見老爸無動于衷,陸易甯轉去求老媽,“媽,你就讓我爸同意行不行,我想小舅舅和小舅媽了。你放心,我不會搗亂的。”
這是第一次女兒向自己提要求,劉秀珍看着這個懂事的女兒,實在不忍心拒絕她。
“你就帶她去吧。”
陸平答應了,“那好,明天早點起,别讓姐姐發現。”
“好!”
不一會兒,馬金鳳一手擡着一個小鐵鍋來到陸家。
左邊的鍋裡是雞蛋,右邊的是一坨牛肉。
陸平和馬金鳳推推搡搡半天,總算收下她拿來的心意。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陸易甯雞一打鳴就醒了,穿好衣服坐在床上。
陸平帶着她出門,看見馬金鳳起來喂牛,塞給她一百塊請她幫忙照顧劉秀珍和陸易安兩天,如果陸天松和高翠英來找麻煩,幫忙拉着點。
馬金鳳本身就是個熱心腸的人,陸平不去請,她也會關照劉秀珍的。
這家子生活在這片地方,周邊親人的人嘴巴都跟抹了毒一樣,什麼難聽說什麼,各種欺人太甚。
她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
*
走了七八分鐘的山路,陸平牽着女兒的手,走得并不快,“我的二寶貝累不累啊?。”
“我不累。”
陸平蹲下來,“你是要爸爸抱你走,還是要爸爸背?”
從家裡走去街上至少也要四五十分鐘,陸易甯搖頭,“不用,我能走。”
“你今天早上沒睡夠,爸爸背你的時候,可以在背上睡覺。”
“我不困。”
“那我們騎馬馬?”
最後,陸易甯坐在父親的肩膀上,陸平時而加速向前,時而突然刹車。
東方的太陽已經露出了全貌,晨霧漸散,涼意漫消,馬路邊的玉米地裡,玉米的葉片露水凝結沿着莖脈滑落進黃土。
清晨的馬路上,隻有一牽着牛的老頭,抽着煙鬥與父女二人的笑聲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