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下圍着許多跪拜的百姓。
君王站在祭壇最中央,與穿着奇怪的祭司一起,口中念着聽不懂又聽不清的咒語。
而祭壇的最上方,飄着一個模糊的人影,隻有輪廓和顔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離得有些遠,看不清五官。
哪吒和孫悟空貓着身子躲在人群的最後一排,觀望着祭壇上的情況,在底下竊竊私語。
哪吒皺着眉将衣服上的褶皺撫平,小聲抱怨着:“我又不是不會飛,你幹嘛拽我?”
“你沒我快。”
為了防止再偏題,孫悟空不與他争論這個話題,指着祭壇正上方的人影問道:“你覺得那是個什麼東西?”
“沒有妖氣,不是妖怪。”
但也沒有人氣,不像是什麼死去之人的靈魂,正路來的仙人又标志性都很明顯,他倆不可能不認識。
結合特征看的話,那似乎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上面飄着的是犧牲的五十萬将士其中之一。
或許還是個領頭的。
哪吒的視線始終都沒離開那衣着奇怪的祭司,祭司念完咒語以後起身,手中拿着深褐色帶着詭異花紋的權杖,甩起寬大的衣袖,像是在做祈求儀式。
他之前一直在金光洞修煉,近千年沒離開過,連那場毀天滅地的災難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自然看不懂這些。
“你知不知道那祭司在做什麼?”
“能跟上面飄着的人溝通嗎?”
飄着,可能就已經不屬于三界了。
那大概率是個幻影,别說溝通了,連看見都需要特定的條件。
孫悟空沒回答哪吒,将自己幻化成與哪吒差不多的樣貌與裝扮,輕輕捅了捅跪在他們前面,表情凝重的中年人,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祭壇上飄着的那個是誰呀?”
中年人回頭一看,他們穿着粗布麻衣的道袍,且臉上幹幹淨淨,沒有那種常年吹黃沙留下的幹裂痕迹,立馬明白便他們是外來的,隻粗略說了幾句,也沒想和他們多交流。
“那是我們的鎮國大将軍。”
“蛇妖最初占山為王的時候,并不滿足于隻要一座山,那會是鎮國大将軍帶着人拼死抵抗,才讓蛇妖隻留在山頭,不敢來犯。”
“沒人知道他和其他的将領在那邊發生了什麼,将軍也再沒回來。”
哪吒與孫悟空對視一眼。
人的念力是一種很強的能量,所以若說是這裡百姓的信念重鑄出了将軍這一縷殘缺的形狀也可以解釋得通。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就算有将軍的輪廓,他最多也就隻能飄在祭壇上,再看一眼曾經守衛過的城池。
什麼都做不了。
這時候哪吒注意到,那塊被他帶回金光洞,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斷骨,在隐隐發燙。
他低頭拿出來看了一眼,白骨并無任何不同,讓他甚至有點懷疑那不太明顯的溫度是不是錯覺。
不過是一瞬間的恍惚。
哪吒再回過神時,那飄在祭壇上隻有模糊輪廓的人開始變得清晰。
确實是個将軍的形象。
穿着沾血的戰甲,頭發淩亂,朝哪吒的方向跪着,嚎啕大哭。
隻單單看狀态的話,大概是能哭到喘不過氣的程度。
但将軍一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哪吒能感覺到他激烈的情緒,也似乎聽見了一道聲音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救救中原城。”
還說,無論他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
哪吒輕輕拽了拽孫悟空的袖子,愣愣的問道:“你說……那個将軍是在跪拜我嗎?”
“那不就是團影子嗎?跪拜什麼?”
孫悟空前後左右都看了個遍,也沒找到哪吒口中的将軍,不過他并沒糾結看不看得見,隻向哪吒反問:“如果确實是在跪拜你,他所求的,你會幫嗎?”
“會。”
哪吒答得毫不猶豫。
似乎是覺得孫悟空不相信,還專門解釋道:“我不是因為師父交給我任務讓我下山我才願意付出時間精力為百姓做些什麼,我本來就這樣想。”
“隻是任務的話,渾水摸魚偷工減料做面子功夫就好了。”
“我不想鎮國将軍魂魄無依還求助無門。”
更何況,那道聲音在哪吒耳邊重複的,是救救中原城,不是救救我。
憐憫世間悲苦,卻沒有能力解決世間悲苦,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那将軍都求到他面前來了,他就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孫悟空拍了拍哪吒的腦袋,朝他笑了笑:“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我們現在去太極殿門口等等君主。”
“那将軍……”
哪吒欲言又止。
祭壇上的法事大概已經進行到了下一個階段,上方将軍的影子重新變得模糊,讓人看不清,也弱化了情緒感覺。
孫悟空擺擺手:“你要跟他說話,得等到醜時,現在盯儀式沒有用,一會看看君主怎麼跟你講。”
孫悟空剛伸手要故技重施抓哪吒的衣領,就被哪吒一個閃身靈活的躲開:“我自己會走,不用你帶。”
*
太極殿門口石階上,哪吒與孫悟空并排坐着。
“你為什麼說我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