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柯令看着柳涵苔離去的背影,臉上閃過一抹心疼。二十年前的一幕自他腦海閃現。
一輛馬車自衍京城宮門口一路南下,裡面坐着的正是剛剛假死脫身的當朝皇後,也是前朝文安公主褚姝華。
而他是負責接應與照顧她待産的大夫,前朝太醫裴世傑。
在原本約定的地點,馬車卻遲遲未能出現。焦急萬分的裴世傑隻得原路返回尋找,卻見一隊黑衣人馬,将馬車團團包圍。
車夫是文安公主身邊的心腹小厮,盡管寡不敵衆,但依舊牢牢将主子護在馬車裡,最終慘死在黑衣人的屠刀之下。
裴世傑見狀,一個箭步上前,抖開藥包裡的軟筋散,向着黑衣人揮灑而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吸收了軟筋散的粉末,紛紛倒地。
裴世傑趁機駕着馬車奔逃。但那些黑衣人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又豈是一個軟筋散就能解決的。
片刻之後,黑衣人再次追上了馬車,這一次他們不再手下留情,刀刀瘋狂砍向馬車,刀刀緻命。
文安公主在馬車内東搖西晃,盡量讓敵人的屠刀避開她腹中胎兒,卻也讓的手臂和背部身中數刀。
馬車之外的裴世傑隻是一名大夫,沒有習過武,隻能用最笨的方法,拿自己的身體去抵擋敵人的屠刀。
“裴世傑,你讓開!”馬車内的文安公主驚懼又痛心地大喊。
裴世傑盡管全身上下血肉模糊,但依舊咬緊牙關,死死拽住馬車門,不讓敵人有絲毫撞開馬車的可能。
這個礙事的家夥可着實惹惱了黑衣人,他們高高舉起屠刀,對準裴世傑的胸口狠狠刺去。
正當裴世傑以為今日必死無疑的時候,一位俠客從天而降,擊落黑衣人手中的屠刀。
那俠客身姿矯健,落地時仿若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卻又透着說不出的潇灑。
黑衣人見狀,臉上閃過一絲驚惶,但很快便被狠厲取代。他們配合默契,沒有絲毫猶豫,便揮舞着屠刀朝着俠客攻去。
俠客神色平靜,抽出長劍,隻見寒光一閃,劍招已然使出。
隻見他身形如電,在敵群中穿梭自如,手中長劍上下翻飛。
一時間,寒光閃爍,慘叫連連。黑衣人紛紛倒地。不過片刻,就平息了他們的死局。
“跟我去梅林吧!”這是裴世傑暈倒前,俠客與他說的話。
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已是三月以後。
文安公主的兩個龍鳳胎孩兒已經出生,女娃健康活潑,男娃卻患有先天心疾。
而文安公主因為傷勢過重,又因生産血崩,雖然幾經搶救,撿回了一條性命,卻陷入了永久昏迷,成為了離魂症植物人。
裴柯令收回思緒,歎息一聲:孩子,這些年你背負了太多。
她知道阿娘和弟弟的藥材,需要大筆錢财支撐。為了補貼家用,小小年紀的她給他當藥童。給别人刺繡,縫補衣物。隻要能賺錢的活兒,她都幹。
曾經她纏着自己,說想開個醫館,被他訓斥,說她學無所成,就别去謀害人性命了。
她一賭氣就去開了個織錦坊,還經營得有聲有色。當然這也離不開梅林八賢,她另一位師父的指導。
總之,看到她如今成長得如此優秀,他打心眼兒裡感到欣慰。
柳涵苔來到慈安堂後院,輕輕推開門,昏暗的屋内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藥香。
“涵苔,你回來了?今日為何回來如此的晚?是否裳绮閣出了什麼問題?”聽到柳涵苔開門的聲音,柳玄褚慌忙從床上坐起,關切地問道。
因為他們出生相差才半盞茶時辰,又因自己是男孩,他通常不願意喊柳涵苔姐姐。
如果可以,他甯願自己是哥哥,可以好好保護妹妹和娘親,奈何自己身體不允。為此他時常氣餒,認為是自己拖累了柳涵苔。
但他又深知,柳涵苔撐起一個家不容易,不願意再讓她看到自己頹廢模樣而擔憂。因此他也隻能将這些無法宣出口的心思埋藏心底。
可心細如發的柳涵苔又哪兒能發現不了他的這些小心思,總是想着法兒的哄他開心。
柳涵苔笑了笑,解釋道:“裳绮閣什麼事也沒有,剛剛被師父拽去練針法了,所以才回來晚了。”
柳玄褚懸着的心終于松懈下來,“那就好!”
“玄兒,今日學堂的功課難嗎?”柳涵苔轉移話題道。她知道隻要聊到功課,他都會無比開心。
柳玄褚神氣道:“還有難得倒我的功課嗎?今日還被老師誇了呢!”
“喲!還翹起尾巴來了!明日我就讓老師出些你做不出來的題目,看你還得不得意!”柳涵苔揶揄道。
柳玄褚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不會,涵苔妹妹最心疼我了。”
柳涵苔點着他的額頭:“沒大沒小!”說着拉過滑落的被子替他蓋好:“早點休息,我去看看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