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到讓他無法輕易摧毀她。
湯姆忽然笑了,笑意冰冷,藏着隐忍的戾氣,像鋒利的刀刃在夜色中微微折光……
但他知道,自己心底翻湧的遠不止憤怒。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尚未察覺的時候,悄然生根。
-
艾爾薇拉回到寝室時,夜色已經深沉,月亮隐秘到連綿的暗雲後。她脫下袍子,将自己蜷縮在床鋪的陰影裡,閉上眼睛,試圖讓意識沉入黑暗。但那雙深邃如深淵的眼睛卻固執地浮現在腦海。
她不該動搖的。
從進入霍格沃茨起,她便認定世上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
親情、友情、甚至所謂的愛,在她眼中都不過是讓人迷失方向的累贅。她見證了自己的父母如何沉溺于愛,最終走向毀滅,她曾在聖芒戈的病房裡聽到醫生溫和卻無情的判決——她的身體撐不過十七歲。
她沒有時間去相信那些虛幻的情感。
可湯姆·裡德爾不同。
她本以為自己會厭惡他。
霍格沃茨裡有許多自以為是的純血貴族,披着優雅外殼,内裡卻愚蠢得不堪一擊。他們以血統為傲,以家族榮耀自诩,卻連最基本的野心都流于膚淺。
而湯姆隐藏得太好了。
他的僞裝是完美的,甚至比她自己還要完美。
第一次真正記住他,是在黑魔法防禦術課堂上。他的魔杖揮動精準,咒語無一落空,黑發微微垂落,投下恰到好處的陰影。他的目光深邃,卻帶着恰到好處的謙遜和沉穩,像是一個天賦異禀、卻不願過分招搖的學生。
所有人都喜歡他——老師、學生,甚至連鄧布利多都對他抱有某種程度的關注。
可艾爾薇拉卻不小心窺見了那層面具下的秘密。
他們都是被世界遺棄的人。
他沒有家族,沒有真正的血脈歸屬,他的溫柔不過是演技,而他的冷漠才是真正的本質。而她呢?她同樣孤身一人,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足以支撐到成年。
她開始留意他。
他對待其他學院的學生溫和謙遜,對斯萊特林的同學禮貌克制,對老師們恭敬有加,一個無可挑剔的未來巫師領袖。
可在那些以為自己和他親近的學生轉過身後,他的笑意便會悄然收斂,目光冷漠如冰。
那一刻,她知道了——這個人,并非表面那般溫和。
他的眼裡沒有情感,隻有目的。
她開始思考——是什麼讓他變成這樣?
她的童年在父母的瘋癫和消亡中度過,生存建立在謊言和算計之上。她天生便是個站在刀刃上的人,而他呢?
在所有人都被他完美僞裝所欺騙時,艾爾薇拉卻想要拆解這個謎題。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面鏡子。
不止是天賦和僞裝,而是更深層的某種孤獨。
于是,在無數個課堂和課間的短暫交鋒裡,他們形成了某種微妙的關系。
——她不信任他,但她欣賞他的演技。
——他不信任她,但他知道她在觀察他。
可是在那間孤兒院裡,她第一次看見了他的另一面。
——憤怒、殺意、不安
......還有期待。
他本不該向她暴露這些情緒的。
她一向理性,冷漠,審慎計算利弊。她知道愛是一個危險的詞彙,母親的命運,父親的瘋狂,都警示着她遠離這種會讓人走向毀滅的情感。
但她不得不承認,她偶爾會因為湯姆的某些舉動而産生一絲無法言明的情緒。
他總是精準地解讀她的眼神,剖析她的内心。無論是在黑湖邊意外的短暫交談,還是在魔藥課上他偶爾投來的審視目光,都讓她有片刻的恍惚。
她甚至一度懷疑,他是否也同樣擁有窺探人心的能力,察覺到了她的真實面目。可他從未點破,她也樂得将這場角力遊戲繼續下去。
他們如此相似——天賦、僞裝、野心,甚至連黑暗的過去都如同鏡像。
但也正因如此,他們太了解彼此,彼此間的試探、交鋒,甚至短暫的合作,都像是兩個孤獨靈魂間的拉鋸戰。
在最初的時候,她的确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種可能性。不是依賴,是某種不必掩飾的默契,讓她錯覺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幻象。
他在衆人面前的完美假面,與私下裡偶爾流露的鋒芒,都讓她感到危險和熟悉。那些瞬間,她曾生出過荒唐的念頭——
但這份微妙的情緒終究隻是錯覺。
今天圖書館的對峙給了她當頭一棒。
湯姆調查她,他在尋找她的軟肋,試圖掌控她,甚至以此為籌碼逼迫她交出秘密。而她竟然在面對他的步步緊逼時,感受到了一絲疲憊和……失望。
當他以掌控者的姿态向她索要“誠意”時,毫不留情地提醒她欺騙的代價時,她意識到,自己原本的動搖是多麼可笑。
他并不信任她。就像她也從未真正信任過他。
她怎麼會對這樣一個人感到失望呢?她明明早該知道,湯姆·裡德爾不會允許任何人站在與他平等的位置上。他也絕不會真正去信任任何人。
她緩緩睜開眼,盯着天花闆,嘴角勾起。
——很好。
如果她本來還有一絲對他們“相似”的動搖,那麼現在,她已經徹底清醒。
愛是死亡的信使。
她隻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