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許是擔心自己的秘密被洩露,所以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燭淚積在銅雀燈台上,凝固的燭淚在燈光下閃爍着微弱的光,将熄未熄的火苗在杜淩淵眼底投下跳躍的陰影,那陰影像是他内心的恐懼與不安在跳動。
管家皂靴碾過冰碴的聲響還萦繞在耳畔,那聲音仿佛是一種提醒,他松開攥得發麻的手指,手指的麻木感漸漸消退,發現那枚偷來的銀針已在他掌心烙下朱砂色的印記,像極了母親咽氣時唇角溢出的血珠。
"二少爺咳得這般厲害,可是染了風寒?"
鐵鈎掀開紗帳的刹那,紗帳被掀開的瞬間,一股冷風撲面而來,杜淩淵蜷縮成胎兒的姿勢劇烈顫抖,身體的顫抖仿佛是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他故意将喉間的腥甜逼到眼角,生生憋出兩團病态的紅暈,那紅暈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前襟滑落時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那是去年圍獵時替嫡兄擋下的狼爪,此刻在燭光下泛着蠱惑人心的脆弱,那道疤痕像是一段痛苦的回憶在閃爍。
管家枯枝般的手懸在半空,幹枯的手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恐怖。
杜淩淵瞥見他中指戴着翡翠扳指,戒面刻着杜氏族徽,那是隻有執掌庫房鑰匙者才能佩戴的信物。
前世他便是被這枚扳指扣住咽喉,聽着翡翠嵌進皮肉的滋滋聲,那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讓他瞬間陷入窒息的回憶。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周圍的聲音漸漸模糊,隻剩下那恐怖的滋滋聲。
突然,一陣清涼的空氣湧入鼻腔,他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回到現實,周圍的聲音又清晰起來,他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劉管事是要搜我的身子?"杜淩淵突然撐起身子,錦被滑落時帶翻床頭的安神香爐,香爐倒地的聲音清脆而響亮。
香灰撲在管家繡着金線的袖口,燙出幾個焦黑的孔洞,刺鼻的燒焦味彌漫開來,"還是說大夫人連我喘氣的聲音,都要鎖進沉香木匣裡?"
窗外傳來夜枭的啼叫,三長兩短,凄厲的啼叫聲在夜空中回蕩。
杜淩淵睫毛輕顫,這是杜府暗衛換崗的暗号。
前世他花了三個月才摸清這個規律,此刻卻像烙在骨血裡的本能。
果然,管家耳後跳動的青筋突然平複,轉身時腰間銀鈴撞在銅盆邊緣,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僞造的贓物,水花濺起的聲音清脆而短暫。
"老奴告退。"
當最後一片衣角消失在門縫時,杜淩淵咬破舌尖才壓下翻湧的殺意,舌尖的疼痛讓他保持着一絲理智。
他伸手探向床闆夾層,那裡除了玉佩,還藏着半幅褪色的《寒江獨釣圖》。
畫軸中空處塞着母親臨終前寫的血書,字迹被淚水暈染成詭異的符咒——蕭逸塵曾在醉後說過,孫家雲澈最善解這類暗碼。
更漏滴到寅時三刻,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杜淩淵将銀針浸在冷茶裡。
朱砂化開的紋路逐漸顯現出半朵并蒂蓮,正是大夫人陪嫁妝匣上的紋樣。
他突然想起前日經過祠堂時,嗅到過蕭逸塵身上特有的崖柏香,那股香氣清新而獨特。
那個總愛在屋頂喝酒的江湖客,此刻應當宿在城南的醉仙樓。
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玉佩背面的《璇玑圖》,溫潤的觸感讓他的思緒漸漸平靜,杜淩淵忽覺胸口發燙,那股熱意仿佛是一種力量在湧動。
前世孫雲澈為他擋箭那夜,箭翎上也刻着同樣的璇玑紋。
月光漫過窗棂時,柔和的月光灑在房間裡,他拆開束發的銀帶,将母親的血書纏進發絲——這是江南漕幫傳遞密信的法子,還是蕭逸塵某次酒醉說漏的江湖轶聞。
院牆外傳來巡夜家丁的梆子聲,沉悶的梆子聲在夜空中回蕩,杜淩淵吹熄燭火,房間瞬間陷入黑暗,從床底拖出個落灰的妝奁。
掀開夾層,裡頭躺着張人皮面具,邊緣已經翹起細小的裂痕,陳舊的面具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黴味。
這是去年上元節,某個神秘人塞進他馬車暗格的物件,當時隻當是仇家的挑釁,如今想來,面具眉眼處的淚痣竟與孫雲澈如出一轍。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遍時,清脆的梆子聲宣告着黎明即将到來,杜淩淵已用冷茶調好易容的膏泥。
銅鏡裡逐漸浮現出個面黃肌瘦的小厮模樣,唯有眼底那簇火苗燒得比前世更旺,那簇火苗仿佛是希望的象征。
他最後摸了摸枕下的玉佩,溫潤的觸感讓他感到一絲溫暖,突然将妝奁裡褪色的紅綢系在腕間——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發帶,浸過毒的酒液曾讓三個暗衛斃命于庭院。
當第一縷天光刺破雲層時,柔和的光線灑在大地上,杜府後巷的狗洞傳來細碎的響動。
杜淩淵貼着潮濕的青磚,粗糙的觸感從掌心傳來,鼻尖萦繞着熟悉的腥臊氣,那股氣味讓人作嘔。
前世他就是蜷縮在此處,聽着嫡兄迎娶尚書千金的喜樂,任螞蟻啃食潰爛的傷口。
此刻掌心蹭到的苔藓卻讓他想起孫雲澈藥廬外的石階,那個總愛搗鼓草藥的公子說過,青苔入藥可解七種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