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

賀承宇的唇蹭過我耳垂時，正午的太陽懸在維克鎮紅頂教堂的尖頂上。老張準備的薄荷糖在舌尖炸開清涼，混着他呼吸間的地塞米松氣息，像在親吻一顆會融化的藥片。

彩色木屋前的羊毛攤位上，老張提前用冰島克朗買通了攤主。賀承宇拾起靛藍色的圍巾替我系上，織線裡突然掉出枚玉蘭形狀的金屬體溫計。"贊助商的贈品。"攤主擠了擠眼，指腹抹過圍巾邊緣——那裡繡着老張手寫的冰島咒語：【疼痛會被羊毛裹成雲】。

他把我抵在挂滿馴鹿角的木牆前，手指陷進粗粝的羊毛披肩。我咬開他工裝外套第三顆紐扣，嘗到火山灰的澀和鎮痛貼的薄荷味。老張藏在屋檐下的感應音箱突然播放《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驚飛了啄食藍莓醬的面包屑的渡鴉。

玄武岩砌成的書店裡，老張篡改了所有旅遊指南。當賀承宇抽出《冰島植物圖鑒》，夾頁間飄落的不是幹燥花，而是我們化療時的血常規報告單——被他用熒光筆圈成愛心形狀。我在"血小闆計數"旁畫了朵玉蘭，他立刻在"肌鈣蛋白"數值上補了道星軌。

暗紅色絲絨窗簾後，他把我抱上古籍修複台。羊皮紙的黴味與消毒水的氣息在鼻尖厮殺，老張準備的急救毯鋪在《埃達》史詩抄本上，鋁膜反射着我們糾纏的影子。賀承宇的除顫器硌着我胸骨轉移的病竈，疼痛像被極光灼傷的雪。

港口餐廳的落地窗映着冰川倒影，老張包下的角落餐桌擺着三副餐具。賀承宇舀起龍蝦湯吹散熱氣，忽然将勺子抵在我唇縫："68℃。"他腕間的醫用監測表盤亮着紅光，"是你最喜歡的止痛溫度。"

湯勺底刻着微型玉蘭紋，老張定制的餐具在奶油濃湯裡藏了驚喜——當賀承宇喂我第五勺時，藏在龍蝦殼裡的戒指随湯匙浮出水面。鉑金指環内圈用納米雕刻寫着：【當心跳停止時，請繼續愛我】

粉色晚霞漫過草皮屋頂時，賀承宇在十九世紀的木教堂門廊前跪下。他顫抖的指尖翻開老張僞造的《聖經》，内頁貼着放療定位膜改造成的書簽。"你願意..."誓言被突如其來的鐘聲打斷，我擡頭看見老張正在鐘樓拽繩子，羽絨服帽子上粘着教堂告解室的絲絨布。

彩繪玻璃将夕陽濾成藥劑瓶的琥珀色，我們在聖水盆前接吻，盆底沉着老張投進的十枚止痛片。當賀承宇的唇滑過我鎖骨下的輸液港時，管風琴奏響走調的婚禮進行曲——彈奏者顯然不熟悉踏闆，每個錯音都帶着熟悉的暴躁。

老張買斷打烊後的咖啡館裡，拿鐵拉花是他提前冷凍的心電圖圖案。賀承宇将奶油抹在我鼻尖，順勢舔去時碰翻了糖罐。滾落的方糖在柚木地闆上拼出【ICU】，我們卻踩着字母跳起華爾茲。

藏在咖啡機後的攝像機紅燈閃爍，老張遠程操控的自動咖啡臂突然噴出奶泡。賀承宇将我按在吧台上深吻，奶沫在空中凝成轉瞬即逝的玉蘭花。當我的手指探進他後腰支具的縫隙時，老張預設的消防噴淋頭突然啟動，像場為兩個将死之人降下的祝福暴雨。

老張租用的漁船飄在黑曜石般的海面，雷達屏幕上跳動着僞造的鲸群信号。賀承宇裹着雙人睡袋将我箍在懷裡，北鬥七星正懸在他心髒起搏器的位置。他含住我耳垂喂來酒心巧克力，朗姆酒裡溶解着雙倍劑量的嗎啡。

當漁網拖起熒光浮标的刹那，老張提前投放的夜光玉蘭在海面怒放。我們翻過船舷跌進花叢，鹹澀的海水灌入鼻腔時，他渡來的氧氣帶着薄荷與□□的甜。防水攝像機在船底記錄着一切，鏡頭邊緣始終粘着半片紅色衣角。

淩晨四點的地窖面包房飄着黑麥芬芳，老張收買了烘焙師留下發酵中的面團。賀承宇的手指沾滿面粉，在我後背的放療定位線上描摹冰島地圖。當他把玉蘭形狀的曲奇餅塞進我唇間時，老窖突然響起定時器鈴聲——藏在烤箱裡的不是面包，而是插着電極片的草莓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