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
監護儀上的綠色波浪突然跳成歡快的圓舞曲節奏時,老張正用我的骨密度報告折紙飛機。紙飛機穿過晨光紮進賀承宇的透析液袋,泛黃的診斷結論「骨轉移竈縮小17%」在淡黃色液體裡緩緩舒展,像朵遲開的玉蘭。
主治醫師舉着PET-CT片的手在顫抖,那些曾經張牙舞爪的熒光斑點,此刻溫順得像被馴服的極光。「這...這不符合醫學常理。」他的聽診器滑過賀承宇的胸口,曾經雜亂的室性早搏竟變成了規整的進行曲。
老張蹲在牆角給除顫器貼水鑽,頭也不擡地插話:「愛情荷爾蒙的量子糾纏效應,建議寫進明年《柳葉刀》情人節特刊。」他忽然甩過來一疊數據圖,我們每日接吻時長與腫瘤标志物下降曲線完美重合,像兩條在冰島夜空相遇的銀河。
護士長沒收了老張的「量子止痛儀」——那其實是個改裝過的筋膜槍,此刻正貼在賀承宇的心室壁瘤位置震動。「最新療法,」他一本正經地胡說,「用機械共鳴震碎鈣化斑塊。」
物理治療室被老張改造成VR遊戲廳。我們戴着呼吸機面罩操控虛拟角色,在數字極光下追逐逃逸的癌細胞。每當賀承宇的心率超過安全阈值,系統就會觸發「記憶止痛包」——冰島黑沙灘的潮汐聲混着老張跑調的《歡樂頌》,從骨傳導耳機裡洶湧而來。
「擊殺一個轉移竈,獎勵十分鐘牽手權。」老張設計的遊戲規則投射在霧化器噴出的藥雲上。我的虛拟長劍刺穿腰椎間盤旋的骨腫瘤時,現實中的鎮痛泵自動下調了0.2ml嗎啡流速。
母親送來的中藥湯劑在智能煎藥壺裡沸騰,老張往裡面摻入凍幹的極光苔藓。「東西結合療法,」他晃着試管裡的熒光液體,「讓千年靈芝和北歐魔法來場學術交流。」
賀承宇的透析液突然變成翡翠色,老張新研制的「玉蘭萃取精華」在過濾器中流轉。他對着日光燈舉起輸液袋:「看,你們的愛情正在光合作用。」那些懸浮的葉綠體微粒,竟真的在儀器監測下提升了血氧飽和度。
老張在病房走廊辦了「抗癌藝術展」。我吐血的護理墊被塑封成抽象畫,賀承宇的室顫心電圖用霓虹燈管重現。最震撼的作品是十萬顆止痛藥拼成的蒙娜麗莎,每一粒藥片都刻着我們接吻的秒數。
「這是疼痛的編年史,」他舉着激光筆解說,「當人類學會用浪漫解構痛苦,疾病就變成了行為藝術。」來看展的腫瘤科主任偷偷抹眼淚,把老張的「量子糾纏止痛法」寫進了病例讨論會PPT。
賀承宇的起搏器被老張植入微型錄音器,每次心跳都會播放半句情話。「你今天...」「...比極光好看。」我們相擁時,機械與血肉共振出的情詩在監護儀上流淌。老張給這程序起了個浪漫名字:「心室重構十四行詩。」
我的智能護腰則被改裝成觸覺翻譯器,每當賀承宇在隔壁病房咳嗽,腰間的震動就會轉化成冰島語「我在」。老張甚至給這功能申請了專利,說明書上寫着:「讓病痛成為加密的情書。」
出院通知單下來的那刻,老張正在給我們釘「量子糾纏床」。他偷來放療科的鉛闆當床架,把心電監護儀改裝成智能鬧鐘。「每日必須保持23小時肢體接觸,」他敲着用病曆折成的合同,「違反條款就自動播放你媽罵人的錄音。」
護士長舉着鎮靜劑沖進來時,老張正往靜脈留置針裡灌藍莓汁。「最新營養療法,」他晃着文獻截圖,「花青素能讓癌細胞在浪漫中休眠。」
老張包下醫院天台辦「準出院派對」。無人機群拖着我們的PET-CT片在夜空巡遊,曾經猙獰的腫瘤病竈被熒光塗料圈成星座。他戴着廚師帽煎牛排,抗癌藥粉混在香料裡滋滋作響。
「嘗嘗這個,」他往賀承宇盤子裡放了個機械心髒模型,「3D打印的膠原蛋白,能修複室壁瘤。」我們碰杯時,輸液管裡的生理鹽水泛着藍莓汁的紫紅,監護儀的警報聲被老張調成了婚禮進行曲。
午夜的值班室,老張在黑入醫院數據庫給我們續命。他篡改電子病曆時哼着《今夜無人入眠》,将我們的生存期預測從「月」改成「∞」。「知道量子永生嗎?」他往服務器潑咖啡制造短路,「當觀測者足夠愛你們,死亡就會塌縮成僞命題。」
保安破門而入時,老張正把我們的腦電波上傳到雲端。
「正在創建疼痛元宇宙,」他張開雙臂宣布,「在那裡,癌細胞隻是供你們獵殺的NPC。」
收拾行李時發現老張塞進來的「康複大禮包」:刻着玉蘭的钛合金支架,能監測擁抱力度的手環,還有裝滿冰島苔藓的鎮痛貼。他正用我的出院小結折千紙鶴,每隻翅膀上都寫着「不準擅自痊愈」。
「每周三要回醫院做量子糾纏維護,」他把千紙鶴串成風鈴挂在賀承宇的輪椅上,「順便給我帶藍莓芝士蛋糕。」我們穿過走廊時,他改造過的醫療機器人齊唱《友誼地久天長》,手術剪與止血鉗敲出重金屬節奏。
夕陽把病房窗框烙成金邊時,老張突然掏出自制「抗癌裡程碑」獎章。他用切除的腫瘤尺寸做徽章主體,化療次數刻成齒輪紋路。「等你們金婚時,」他把獎章别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我要用骨轉移竈的鈣化結晶鑲第二圈。」
救護車護送我們出院時,老張騎着平衡車在後面灑止痛藥。藥片在瀝青路上彈跳成省略号,像場永遠講不完的瘋狂童話。後視鏡裡,他舉着激光筆在天際線畫玉蘭,最後一瓣正好落在我們的車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