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面開公司,資金方面出了點問題。而且南大其實不大允許經管學院教授出去開公司。現在鬧大了就不好說了。”
時舒:“哦......”
梁徑:“寫作業吧。爺爺說不會借錢給我爸填窟窿,到時候讓他把房子賣了。”
時舒皺眉,瞧他事不關己淡淡的樣子,不由說:“房子賣了你住哪?”
梁徑倒像看傻子似的看時舒:“你住哪我住哪。”
時舒噎住,半晌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九點多,丁雪敲門進來,帶了水果和酸奶。
梁徑擡頭和她說:“爺爺說有辦法治他。您别操心。”
時舒一邊蘸酸奶一邊吃水果,聞言點點頭。
他這會胃不疼了,瞧着還挺能吃的樣子。
丁雪歎了口氣:“你爸總是這樣,獨斷專行。我說肯定沒用。隻能求你爺爺了。暑假去安溪嗎?如果時舒不去澳洲,你們一起去吧,家裡說不定會亂一陣子。去那也有人給你們做飯吃。”
時舒點點頭:“嗯。”
梁徑的爺爺以前在部局裡做一把手,退下來後去鄉下過日子,就在距離江州不遠的安溪鎮。梁家老宅很大,幽森森的,房間也很多,是個消夏的好去處。
時舒很小的時候跟着梁徑一起去過。
那會,時其峰和舒茗還沒離婚。
暑假快結束,時其峰開車去安溪接時舒。時舒玩瘋了——從沒這麼天昏地暗地玩過。他蹲在淺淺的河道裡埋頭揀蝦、踩螃蟹、捉魚苗,完全沒人管他。隻有曬得黝黑的梁徑坐一邊石頭上守着他,偶爾給他指點小魚小蝦逃竄的方向,說時舒快點。時舒就咯咯咯笑,溪水晶瑩剔透,堪堪沒過他白嫩的腳丫。比起梁徑很快就曬黑,他好像一點都曬不黑。後來舒茗說,這是女明星的自我修養,正好遺傳給你了。
時其峰瘋了。他捧在手心的寶貝居然這麼邋裡邋遢泡在毫無警戒線的涼水裡。他走過去一把撈起時舒。很小的時舒吓得尖叫。梁徑趕緊跑過來一邊哄一邊安慰地拉他手。時舒這才回過神——回過神就更不想走了,在時其峰臂彎裡蹬腿閉眼嚎,嗓子都要喊破的架勢。
梁徑一路心驚膽戰跟着,沒想到時舒嗓門這麼厲害,哄得他滿頭大汗。
不遠處,聞京和方安虞被原曦追着打。
原因是聞京和方安虞把原曦的裙子弄髒了,一時間也是鬼哭狼嚎的。這會三個人聽到時舒凄慘至極的動靜,唰唰全跑過來,說叔叔别逼時舒。
後來還是梁老爺子出來說,再留幾天定定心,小孩子都玩熟了,回去沒得人陪,晚上要做噩夢的。梁老爺子看上去很懂育兒的樣子,說得神神叨叨,眼角餘光隻在自家孫子急得發紅的眼眶上津津有味地觀察,心想,這下好了,終于有人治悶聲不響的梁徑了。
時其峰不好意思說什麼,畢竟梁家人身份擺在那,隻能轉頭訓時舒,讓時舒别鬧,老實回去。
時舒哭慘了,環顧全場沒一個能給他做主的,最後哭着說要媽媽。後來打電話給媽媽,舒茗一聽這破鑼嗓子,心軟得不行,說沒事寶貝,再留幾天、再留幾天。時舒這才心滿意足去舔眼淚鼻涕糊滿的嘴唇,仰面瞧時其峰,哽咽着說,媽媽說了、媽媽說了。
時其峰還能說什麼,黑着臉,說條件有一個,不能下水玩了,不安全,着涼怎麼辦,身體才剛養好。
這個時候,梁徑答應得比時舒快。
之後幾年的暑假,是小時舒過得最快活的暑假。
沒有了時其峰的耳提面命,他簡直就是梁宅的活寶。梁徑對他言聽計從,梁老爺子覺得他機靈,就教他寫毛筆字。不過最後都是梁徑收拾殘局。但那會梁徑就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一老兩小相處的背景音裡,總少不了原曦圍觀的笑聲,還有方安虞和聞京的埋頭吃瓜聲。
後來時其峰和舒茗離婚,時舒的暑假從陽光明媚的安溪,變成了陰雨綿綿的悉尼。
......
“......你們王老師說不能偏科,語文還是要上去一點。”
丁雪看到時舒攤面前的必備古文課本,說:“尤其是時舒,偏科太嚴重,數學那麼厲害,怎麼語文就不行?舒茗背台詞的時候文绉绉的呀......”
梁徑噗嗤笑出聲。
時舒不知道說什麼。
丁雪擡頭看梁徑:“笑什麼。你也差不多。你數學不過是繼承你爺爺你爸的腦子,語文上怎麼一點就沒繼承我的呢?”
丁雪以前也在高校教書,文學出身,隻是後來身體不大好就歇在家裡調養了。這幾年也想着找份文字編輯工作,但總是力不從心。
三人說了會話,梁徑提醒丁雪睡前吃藥。
臨走,丁雪想起來,問他們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梁徑說今晚睡下面,明天晚起一點去校門口的馄饨店吃。丁雪也就懶得管了。
時舒看着門關上,對梁徑說:“你自己睡不行嗎?”
梁徑頭也不擡繼續做題:“還有多少沒背?馬上十一點了。”
時舒小聲:“我不想和你睡......”
梁徑擡頭。目光微頓。
“你早上總弄我。周末就算了......明天周三哎,周三!我睡不飽頭暈。”
梁徑語氣無辜道:“我沒弄你。我這一周都沒碰你。”
時舒憋氣,翻書聲大了很多。
梁徑就一直看着他,過會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時舒鼓起來那麼一點的臉頰。
他的動作有點謹慎,但也不是那麼謹慎。好像在試探他,又好像喜歡得不得了。
時舒開始背古文:“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他背書不張嘴,就抑揚頓挫地哼哼哼。
過了會,時舒擡眼看盯着他瞧的梁徑,再說話的時候臉不知怎麼就紅了:“你太硬了,影響我睡覺......”
梁徑也唰地臉紅。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又去看抿嘴的時舒,心像個檸檬汽水一樣汩汩冒泡,他小聲替自己辯解:“還好吧......不怎麼硬啊。”
時舒惱羞成怒:“你明天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反正不許貼着我!”
梁徑虛虛咳了聲:“好吧。”
等時舒背完書,兩個人一起下樓去時舒家。
時舒還有些害羞,走路慢吞吞的,自己和自己較勁。
梁徑拿他沒辦法,等站在門口,才低聲妥協:“那我還是上去睡吧。”
時舒正拿鑰匙開門,聽到這句嘭地一聲踢開門,轉頭怒瞪他。
梁徑立馬站直,雙手投降:“我不說話了。對不起。”
于是,差不多一周一次的别扭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