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大家都沒什麼精神。
原曦從後門打着哈欠進來,沒有例外看到趴桌上打盹的時舒,還有一如既往坐一旁、不作聲看書的梁徑。
“早。”
原曦擺了擺手,然後就去拍方安虞肩:“今天‘迎尚’怎麼沒開門,我早飯都沒吃。”
方安虞從桌肚拿出一盒酸奶遞給她:“店裡要盤貨。明天還有個什麼消防安全檢查,我爸讓他們歇半天整理整理。”
“迎尚”是方安虞家裡開的超市。
一家在南棠街街口,還有一家在江州中心商區的地鐵旁。那家因為面向的都是上班族,品類更豐富些,他們五個周末出去玩,總要去那裡逛一逛。
原曦點點頭。
喬一銷還沒來,原曦想在他的座位坐下聊一會。
“别坐他位置。”
方安虞指了指隔着走道的對面:“坐遊赫的。”
“好。”剛坐下喝了口酸奶,原曦就看聞京脖子上挂着書包沒精打采地朝前面文科三班走,“聞京。”
聞京晃到他們班窗前:“幹嘛。”
“禮物買了?”原曦笑,話裡意有所指。
聞京頓時醒神,身形矯捷地從後門竄進:“沒想好......你買什麼?讓我參考參考。”
他們在說周末唐盈的生日聚會。
原曦:“......你自己沒想法?”
聞京:“就是想法比較多才沒想好——快說,原大小姐。”
原曦:“......”
時舒覺得有點吵,伸手往後勾椅背上的校服。
梁徑眼睛還在課本上,就幫他把校服拿了、順帶罩他頭上。
見狀,一旁吃着早飯圍觀的方安虞:“......祖宗。”
原曦還在和聞京說話,瞧見也覺得有些好笑。
聞京見怪不怪,繼續對原曦說:“用不着吧......是不是太隆重了......吓到人家怎麼辦......老子不想折戟沉沙什麼......哎,這句下一句什麼?”
校服裡悶出一句:“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将磨洗認前朝——你文科班的哎......”時舒無語。
聞京咧嘴笑,探身過來摸時舒腦袋,手法跟摸西瓜熟沒熟似的:“小舒腦子就是靈光。誰寫的?”
“蘇轼。”時舒想也不想。
“辛棄疾。”方安虞皺眉推斷。
“杜牧。”梁徑簡直服了。
時舒扒拉開聞京手:“别碰我。頭疼。”
聞京無語:“你最近怎麼了?這不舒服、那不舒服——昨天球還沒打!難道天天晚上和梁徑打架?”
他這話本沒什麼。兄弟之間的玩笑,純屬字面意思。
但兩個人頓時都僵了僵。
梁徑難得不大自然地翻了兩頁書,稍稍坐直。
時舒是幸好蒙在校服裡,沒人看到他的臉一下通紅。
沒錯,确實“打架”了。
隻是過程跌宕了些,“打架”某種程度上算是和好。
那會,樓道裡還回蕩着時舒踹門的嗡嗡震蕩。
時舒站着,瞳仁冒火。
這副樣子落在梁徑眼裡,就是晶晶亮,他注視時舒眼睛,很認真地去看他。
時舒不想理他。
之前說不要一起睡,後來勉強同意一起睡,這會又突然變卦,說算了——其實這個時候的他們,對于彼此一些很隐秘的羞澀、局促,甚至是别扭,都還處于摸索階段。
不遠的窗口外,風聲靜谧。
電梯進入休眠,暖黃色光線指示燈投射在雪白牆壁上,好像熱夏的暮色在午夜又偷偷溜回來了一小塊。
見梁徑不說話,隻是盯着他瞧,時舒氣下不去,握緊鑰匙轉身就要關門。
這下動作倒快——梁徑擡手抵住門闆,一下側身進了屋子。
“不是說上去睡嗎?”
時舒看着筆直站身前的梁徑,伸手去推他:“你這人怎麼這麼言行不一。”
“剛才怎麼想通了?現在怎麼又不想了?進來幹什麼?”
梁徑還是不說話,他握住時舒手腕,看着時舒嘴巴一張一合。
屋子裡沒開燈,暗幽幽的,時舒的眼睛依舊很亮,眼睫濃密,每根彎曲的弧度都很可愛,他忍不住,低下頭想去親,被時舒偏頭躲開。
“要上去就上去,反反複複的幹什麼。我又不要你陪......”
不知怎麼,說到這裡,也許是也察覺到了自己帶着别扭的情緒,時舒的聲音忽然啞住。
他今天好像一直不大開心。
先是樂極生悲,一碗冰粉弄得他胃疼半天,後來時其峰未知的态度總讓他不能安心去想過暑假的事。
少年的時候他們想過暑假的事,長大了偶爾想起,會覺得不算什麼。
可有些事的本質是一樣的,在人生每個階段,重要性都是一樣的。
“時舒。”梁徑伸出拇指按住時舒嘴唇,掌心貼着他白淨細膩的臉龐。
“不要不開心。隻要是你想的,我就會去做。我隻擔心你和我賭氣,不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