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問題變得一會模糊一會明白。
對視的時候,兩個人都在思索什麼。
不知道多久,梁徑移開眼,問時舒,要擤鼻涕嗎?時舒點點頭,他肯定,梁徑看到他冒出來的透明鼻涕泡了。
之後的告白順其自然。自然到幾乎異口同聲。
梁徑轉過身抽紙,他背對時舒說:“長大了也疼你——”
與此同時,時舒看着梁徑後背,抽了下鼻涕輕聲說:“梁徑,我最喜歡你了,你别不疼我——”
話音未落,梁徑猛地轉過身,模樣有些沖動。
時舒被梁徑反應吓得後退,睜大眼瞧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有這麼大反應。
“——你說什麼?”
“——你怎麼了?”
兩人同時問對方。
鼻涕實在憋不住,時舒拿過梁徑手上的紙,擤完趕緊蓋章确認:“你剛說你長大也——唔。”
八歲的喜歡和十八歲的喜歡是有區别的
——十八歲說出口的“喜歡”類似二十八歲的梁徑對時舒說一輩子都愛你。
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在這一刻迸發。
時舒腦子裡炸開的是,梁徑親他嘴了!
梁徑腦子裡響起的是,時舒說喜歡他!
但是太青澀了。他們碰了碰嘴唇就分開了。
那會還沒人想到害羞的事,而對于其中一些很細微的含義都沒來得及仔細分辨确認。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
他們有的是時間。
那一年的夏季,無比美妙,無比瑰麗。
......
“——我說得不錯吧?是不是很好看?你和你同學模樣架子都很好......你們先在這裡等等,我出去叫主持人。對了,劇本趕緊看,這個本子雖然短了點,但是很好玩......”
化妝師小姐姐走出去後,化妝間就剩他們兩人。
五分鐘後,主持人會進來和每個角色溝通劇情的大緻方向以及每個角色的任務或者隐藏身份。
兩個人都沒說話。
梁徑繼續翻劇本。
按理他不應該和另一個角色待在一起看劇本,不過劇本殺玩了不止一次,他們都知道規則,不會想着去破壞遊戲體驗。
巨大的音效在隔壁響起,上一場好像已經結束,人聲嘈雜。
時舒先前尴尴尬尬,劇本都沒好好看,這會好不容易靜下心來看。
可一靜下心就能發現一些細微的不适。
後背的拉鍊沒拉好。
時舒有點感覺到了,他縮了縮肩,但由于從沒穿過女生的衣服,一時也說不出到底是後頸領子卡了,還是頭發弄在領子裡造成的錯覺。
他身上的這身旗袍,絲毫不見違和,掐腰掐得剛剛好。身前身後的花色繁複豔麗,袖口的刺繡紋樣卻十分清麗優雅,緞面精緻,曲線婉轉,一看就不是尋常角色能穿的。
“怎麼了?”
梁徑已經看了兩遍劇本,這會合上劇本問時舒。
時舒伸手往後摸:“好像拉鍊沒拉好......”
“我看看。”
梁徑起身走到時舒身後。
烏黑發髻垂下幾縷柔軟,梁徑撥開去看時舒後頸的拉鍊。
“頭發卡裡面了。你别動。”梁徑低聲道。
“嗯。”
不知為何,時舒看着鏡子裡的梁徑,忽然紅了臉。
他已經看了大半劇本,知道自己扮演的這個角色有個隐藏身份,表面風.流.淫.逸、心機頗深,實則心懷大義,需要保護原曦扮演的女學生傳遞情報。但原曦不知道是誰在暗中保護她,甚至因為時舒扮演的這個姨太太過于驕奢,而心生厭惡。
所以為了貼合人物,他頭上的頭發從不好好盤起來,總是輕浮地垂幾縷在頰邊,或者發髻微攏,飄飄蕩蕩,蠱惑得很。
“時舒。”
梁徑不知什麼時候弄好了,直身立在他身後,注視鏡子裡的人,“好了。”
時舒知道自己臉很紅,一對上梁徑平靜眸色,慌慌張張站起來解釋:“我覺得這個頭發太怪了......”他說着就要去撩鬓邊的發絲,誰知手腕被梁徑握住。
“我幫你。别動了,已經很亂了。”
時舒已經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了,他恨不得敲自己,臉紅什麼啊啊啊——
梁徑手背微涼,擦過他臉頰的時候,更能對比熱度。
“可以了——”
時舒擡手推開身後梁徑,剛一側身,他就發現自己早已落入梁徑懷抱。
往前,是鏡子裡的梁徑。
往後,是默不作聲注視他的梁徑。
時舒洩氣,小聲:“我臉是不是很紅......”
頭頂傳來梁徑微微笑起來的聲音:“嗯。怎麼會這麼紅?”說着又伸手撫摸,好久都沒放開,過了會,像是忍不住似的,梁徑傾身附耳,開口忽然啞了那麼幾分:“比中午那會還紅......時舒,你怎麼了?”
空氣好像在這刻燒灼。
像一場化學反應的開端,酒精燈騰地燃起。
時舒猛地擡手推開他:“你——閉嘴閉嘴閉嘴......”
梁徑笑,不說話了。但是手依然沒離開時舒滾燙臉頰。而另一隻手,也慢慢摟住時舒,腰線在旗袍的襯托下細膩有緻。梁徑想起今天中午在自己身下的那截溫軟粉嫩的弧度,正好,他甚至能找到同一處用力握持的地方,他中午做了什麼,眼下他也——
隻要一個對視,所有感官好像都能共享。那些青澀的撫摸、隐秘的快樂,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裡,成了他們彼此之間最大的秘密。
“你在想什麼?”時舒紅着臉問他。
妝色的矯揉與他眼眸裡的羞澀絲毫不沖突,整個人自然得好像天生就适合被塑造。
梁徑擡眼,注視熱度稍減,但依舊臉紅的時舒。
“我在想......”梁徑很慢地說,他覺得自己應該冷靜冷靜,雖然在看到這樣子的時舒的第一眼,他就有點失控。
梁徑選擇移開視線,他的劇本不知什麼時候掉落在地。
“我這個人物,劇本裡描述說,天天摟着他那剛娶的十七房姨太太,愛不釋手、簡直鬼迷心竅——我就在想,到底是怎麼個鬼迷心竅法。”他說得一本正經,求知心切:“時舒,你跟我講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