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暴露,衆人便不再遮掩。
“果然是各位仙人。”他并不驚訝,想必在靈城時便已經知道他們日後還會相遇了。
“等一下!”文竹突然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麼,可那個猜測并不成型,他抓心撓肝了好一陣,恍然大悟:“原來大師便是天上仙戲改鳳凰命中的那位老和尚!”
修緣微笑:“正是老衲。”
他忽然看向雲青,說出的話令在場的人皆一驚,饒是無雙也微微驚訝。
他說:“恩人,您可還記得我?”
雲青眸光一閃,凝視着他,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些許熟悉,卻以失敗告終,歉意地笑笑:“抱歉,我不記得了。”
修緣并不感到失落,慈祥地笑了笑:“三百多年過去了,你我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我仍記得,那年雨夜是恩人您将奄奄一息的我送入寺廟,我才得以存活。”
修緣那年六歲,是個小乞丐。他長得瘦弱,旁人都喜歡欺負他,他根本讨不到飯菜。有一天他偷吃酒館外扔掉的剩菜,店小二發現後将他揍了一頓,他疼得起不來,隻能躺在地上等死。
他一直從白天躺到黑夜,下雨了,雨水冰涼,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在絕望痛苦之時看到了一個模樣俊美的紅衣人。那個紅衣人将他抱了起來,将他送進了附近的寺廟裡。
時至今日,他仍清除地記得,那個懷抱冰涼刺骨,他蜷縮在紅衣人懷中,鼻腔裡充斥着血腥味。
後來午夜夢回,他恍惚間意識到,那不是紅衣,而是血衣。
一個善舉,救下了一條生命,他入了佛門,救了無數生命,也超度了無數冤魂。
有因必有果,作為這一切的因,間接結下的善果,都成為了雲青的功德。
“難怪……”雲青微頓,低頭淺笑:“原來如此。”
修緣笑着:“這便是因果。”
他們的對話像是在打啞謎,文竹好奇得抓耳撓腮,他誇張的表情吸引了修緣的注意。
修緣忍俊不禁,問:“施主可是在好奇因果為何物?”
文竹颔首,表情困惑:“确實如此。”
“積善成德,積惡成災,種下一個因便會結一個果。鹿城百姓不知悔改,殘害生靈,終将自食惡果。而這位施主,你于千年前隻是一根頗有靈性的竹子,勤加修煉萬餘年才可修煉成人,然施主陰差陽錯間救下了一條生命,種下了善因,故不過千年便修煉成仙,這便是施主結下的善果。”
文竹呆滞地張張嘴:“我竟不知……”
他撓撓頭:“這麼說來,我倒要感謝被我救下的那人,若不是他,我又怎能修煉成仙。”
修緣的眸中滿是欣慰和滿意:“施主有着一顆純粹之心是極好的。”
他轉身繼續向西走去,其他人跟在後面。
“緣分正緣、孽緣,若心變了,正緣化為孽緣,若心不變,曆經坎坷曲折後,便會迎來順風順水的一生。”
修緣側過臉,用溫和慈祥的目光望着雲青:“無論何時、何地、何種處境,都要堅定不移地相信人心柔軟,卻又堅不可摧。”
文竹還沒有從那句“施主陰差陽錯間救下了一條生命”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追着修緣問他要如何才能報答那人,修緣隻說日後自會有機會報答。
文竹對因果之說懵懵懂懂,隻認為修緣之意是在告訴他要多種善因,于是當即發誓稱從今日開始日行一善!
“救命啊——大師救救我兒子!”
不是吧,這麼快?
文竹懵了,看到前方跌跌撞撞跑來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噗通一下跪倒在他們面前,驚得文竹連忙将他扶起來,指尖莫名有些滑膩,他撚了撚,雙指分離時拉出了透明的黏液。
他心中感到怪異,但并未說什麼。
天玑問:“發生什麼事了?”
那男子驚魂不定,壓根沒有聽到天玑在問什麼。天玑食指和中指并攏,一束光飛入男子額中,男子渾身一僵,眼神變得清明,而後大哭起來:“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啊!”
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無雙失了耐心,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雲青。
兩人來到東邊木屋,慘痛的哀嚎聲驚心動魄,衆人圍成一個圈,圈中的人痛得在地上打滾,看到他們便撲上去求救。
無雙被雲青抓住手臂向後一扯,避開了男子抓過來的手。
男子的衣服上、頭發上以及指縫裡滿是透明的黏液,雨水根本無法沖刷幹淨,反而會使得黏液越來越多。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無雙不欲多管,可也擔心這種黏液是否會傷到谷中之人,微微蹙眉。
雲青忽然彎腰,食指沾了點黏液,在他的凝視下笑着說:“仙人大可放心,這種黏液沒有毒。”
旁邊凡人低聲議論:“太好了,這個沒毒。”
無雙環顧衆人慶幸的笑臉,隻覺心下反感。
忽的,無雙語氣一冷:“方柔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