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小夫妻二人要去府城定居,大桑村裡不少村民都趁着趕集,跑到鋪子裡追問。
生怕這倆金鳳凰,一飛出去就不記得根了,得了餘晚桃保證還會回來的準話,才放心離去,可翌日又準備了一馬車的東西,讓餘天慶幫着送去。
都是些村裡的吃食,臘魚臘肉,菜幹,腌菜之類的,餘晚桃抵擋不住村民們的熱情,能久放的就都收下了,有些放不久的隻能留在鋪子裡。
八月尾下了一陣雨,空氣悠悠轉涼,餘晚桃加了件蔥綠色褙子在外面,每日待在鋪子裡清點賬目,把女工們都分配好各自崗位,才得了閑站在檐頭下望着空落落的街道,心裡有些惆怅。
不知怎的,竟會有一種即将背井離鄉的愁緒湧上心頭。
“哎喲,瞧這雨下得,真惱人!”,一婦人撐着傘從雨幕裡急奔而來,口中抱怨着。
餘晚桃收拾好思緒,讓店裡女工拿幹淨的巾子過去,将那婦人迎進門來,此時恰好其他女工都忙着手上的事,窈兒便領了活,去架邊取了巾子朝那婦人走過去。
隻是待走得近了,她卻步子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
餘晚桃正疑惑時,就見她扯着僵硬的嘴角,過去喚人:“劉夫人,外頭雨天風大,您快進來躲躲雨。”
“你們這鋪面,就是太偏僻了些,在酒兒巷如此深的地段,雨天裡路又難走,這朝走過來,教我裙擺都濕透了。”,劉夫人眼也不擡,抱怨連聲而起。
餘晚桃朝她看去,這位劉夫人并非雲姐兒家中那位,雖都這麼喊着,可風度儀态卻差遠了,她心中略思考,便猜測此“劉夫人”,有可能是劉郯的母親。
也就是窈兒未來的婆母。
劉母一臉不耐,步入鋪子裡,四處打量一番,“你這鋪面倒是打理得不錯。”
“都是東家管理得好。”,窈兒跟在她身後,繃緊後背,肉眼可見的緊張。
劉母四處逛着,期間指向幾根簪子,和絨花擺件,窈兒都一一取了下來,給拿到櫃台去,見人乖巧聽話,她才露出滿意神色。
“倒是個乖巧懂事的,隻是這到底是些抛頭露面的營生,每日賣笑迎人,總是不體面,等将來和我兒成了親,可不能再出來了。”
劉母挑着眼尾,上下打量未來兒媳婦,相貌一等一的好,确實能配得上她兒子,可惜家底太差,出身不好。
不過這門親事既是定了,她也認這點,誰叫他兒子就看上對方了,想到慈濟堂那地方,劉母嫌棄地皺了下眉頭。
“女子成了家,最緊要的事便是伺候好丈夫,孝順公婆,把家裡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再早日生下一兩個兒子,相夫教子,那才是女人的路。”
“姑娘家的,整天折騰這些有甚好?生意嘛自然有家裡男人打理着。”
劉母說到此處,忽然擡頭看了餘晚桃一眼,壓低聲音挽住窈兒的手,“我聽說這華紗絨花鋪你也有份的,等她們去了府城,這鋪子就成你的了吧?”
窈兒面上笑容僵硬,欲言又止。
劉母見狀一噘嘴,繼續道:“等成了親,便讓郯兒過來接手鋪子,這首飾的買賣名聲在縣裡揚出去了,屆時打理起來,肯定營收不錯。”
這算盤,都崩到臉上來了。
真以為她聽不着呀?
餘晚桃一臉無語,視線撞上對面也在吃瓜的冬枝,她咧嘴做了一個吊死鬼的表情,像是在說:還不如死了算了。
噗嗤一聲,餘晚桃沒忍住笑了出來。
劉母說得正投入,聽聞笑聲立刻怒着眉回頭,卻見全都認真做着手上的事,好似完全沒往這處看。
“劉夫人,鋪子裡的事我做不得主的。”,窈兒委婉笑着,說:“今兒這裡您挑中的這些簪子,我都給您付了權當見面禮,若是喜歡,下次再來。”
“行,我再多挑幾件,你未來姑母她們應該也喜歡的。”
劉母當真是起了勁,認認真真地挑選起來,最後一結賬,五兩多銀子,窈兒肉疼地從自己荷包裡付了銀子出去,笑着将人送走。
劉母領着滿手東西,出去時還在抱怨這雨絲絲的天氣,并叮囑窈兒抓緊繡自己的婚服,别光顧着做生意,不然到了成親時連件像樣的婚服都沒有,丢她們劉家的臉面。
“你最近嫌銀子賺得多了是吧?”,窈兒送走劉夫人,耷拉着肩膀回鋪裡,就被餘晚桃冷嗖嗖的聲音喊住。
餘晚桃沒好氣道:“平日裡能說會道的,怎麼到這時候窩囊成這般受氣包模樣,也真是有張老臉就起架子,這見面禮自古以來都是長輩給晚輩的,哪有你這樣上趕着?我是真沒想到,劉郯挺正派的書生,竟然有個這麼拎不清的娘。”
窈兒靜靜站在櫃台前,伸手指撥了兩下算盤珠子,發出噼啪的一聲響,她自言自語道:“我已經過了十六生辰,如果婚事有變,立刻便要官配出去。”
“其實劉夫人說得也對,女子成親了自該在家裡相夫教子,哪能出來抛頭露面的,教人輕賤。”
“你若是真這樣想,那我也就不說你了。”,餘晚桃恨鐵不成鋼,淡淡抛下一句,人終歸是要自己立起來的。
窈兒擡袖擦了擦眼角,轉身繼續去做事。
·
夜裡收拾行裝,餘晚桃跟崔玉棠說起今日鋪子裡的事,她心事重重道:“我想将窈兒帶走。”
“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