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桃知道宮中之變必定和崔玉棠有關系,三方平衡的局面已然被打破,接下來京中必定會掀起動蕩,也不知遊大哥那邊是否會受影響。
她眼下在長信侯府應該是安全的,可窈兒和餘小娃還在家裡,若是被鄭家盯上恐難脫身。
餘晚桃騰地起身出去。
餘晚桃趕去鋪子,見鋪子依舊如往常一般在迎客,并未受影響,心裡松了一口氣,她在二樓找到窈兒。
“姐?你怎麼在這?”,窈兒放下算盤。
餘晚桃拉着她走到茶室裡,壓低聲音道:“窈兒,我們鋪子這段時間關了,你與我回家收拾一下東西,帶上小娃先離開。”
“離開?要去哪?”
“去長信侯府,你兄長也在。”
餘晚桃說完便下樓挂了歇業的牌子,待鋪子裡的客人都走完後,馬不停蹄回家接上餘小娃,三人低調地離開了巷子。
在她們走後不久,青雲巷便來了一批黑衣人。
“裡面沒人。”
“華紗鋪那邊也歇業關門了。”
“走,先回去複命!”
…
勤政殿。
龍案前跪着一批官員,其中打頭的是二皇子和太子,殿中氣氛凝滞,聖人之怒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散了一地的折子根本無人敢撿。
皇帝平靜地看着跪成一片的官員,戶部、京兆府、大理寺等朝内中流砥柱,抻在最後面瑟瑟發抖的是十幾年前任泰安府知州的官員,此時已官至從四品戶部郎中。
“朕這些年心境平和了許多,不想大開殺戒,今兒讓你們跪在這,是因為朕打算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會。”
“老二,鹽運使魏驷遞了折子上來,上面列舉了種種證據,證明當初崔海河運貪污案虧失的銀子是經由戶部鄭方聞操作,最後被你籠進了口袋裡,此言可屬實?”
皇帝的視線淡淡落在二皇子身上,他的聲音不大,也無起伏,可帝王的威嚴有着無形的壓迫感,二皇子額頭冷汗滑入鬓角,連頭都不敢擡。
他跪趴在殿中,義憤填膺的呼道:“兒臣冤枉!外祖父剛遇刺身亡,就有人遞了污蔑他的折子上來,這定然是有預謀要構陷兒臣和外祖,如今外祖屍骨未寒,還請父皇明鑒!”
皇帝點點頭,指着地上散落的折子說:“許韫華,這件事交由你們大理寺去辦,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徹查,若辦不好,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許韫華膝行出列,翻找到對應的折子,磕頭領命:“臣遵旨!”
皇帝揮手讓他下去,繼續盯着底下的臣子,緩緩道:“永陽,早朝時禦史台遞折子參你濫用東宮職權,私自調動錦衣衛包圍京兆府,可有此事?”
太子聞言,坦然回道:“回父皇,确有此事,不過當時情況緊急,兒臣别無他法,請父皇恕罪。”
“父皇,兒臣當初注意到崔海的貪污案有蹊跷,追查下得到泰安府有關大皇兄長子的消息,當年消息是皇嫂在泰安府遇刺身亡,小皇孫也遭遇不測。可事實是,大哥的長子當時并沒有死,而且輾轉被崔海救下,并養在其族弟名下。”
皇帝目光幽幽,情緒不明:“這與你私自調動錦衣衛有何關系?”
太子側頭看了二皇子一眼,唇角勾起:“因為兒臣得到消息,皇侄兒當時就在京兆府内,那意圖刺殺父皇的刺客出現在京兆府,兒臣擔心那刺客會傷到他,才不得不出動錦衣衛。”
他言及此,惋惜地歎了一聲,搖頭繼續道:“可以終究還是去晚了一步,兒臣雖救下了皇侄兒,卻沒能救下鄭大人。”
二皇子險些當場失态,心裡氣得嘔血,當日京兆府内發生了什麼他雖然還沒查出來,但也知道所謂刺客根本子虛烏有。
哪個不要命的刺客會蠢到逃去京兆府裡,可看父皇的态度便知是偏袒太子,他這時候,絕不能輕舉妄動。
如今崔玉棠的身世被爆出,就沖着他身上朝晖太子和史家的血脈,朝堂内恐怕少不了官員重新站隊。
當初李鈞陽出生不久,便被父皇抱上了泰山祭壇,共享國運,哪怕是現在的永陽太子,都沒有這個殊榮。
可現在父皇得知李鈞陽的消息,卻沒有任何驚喜之色,也沒有立刻讓人去将其接回宮中。
二皇子心裡打鼓,一時有些不确定起來。
“起來罷,你年歲小,而朝晖又早逝,難為你記挂着未曾見過面的兄長和鈞哥兒,可見秉性純善,是個好孩子。”皇帝聲音裡帶着傷懷和懷念,朝晖他與發妻的長子,也是他最疼愛的,最滿意的儲君。
可恨黨臣弄權,奪走了他的朝晖。
皇帝将目光移了移,聲音像一道驚雷,乍然落下,“戶部郎中。”
戶部郎中一直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躲在後面冷汗襟襟,皇帝的聲音不大,可還是吓得他連滾帶爬過去,腦袋重重磕下去。
“臣在!”
皇帝眯起眼,語氣平靜:“前泰安府知州,太子妃和小皇孫出事後,配合當地駐軍搜尋,最後确認死訊并誅殺反賊的人便是你。捏造死訊還冒利貪功,罪加一等,賜腰斬,三族流放,遇赦不赦。”
戶部郎中瞬間面如死灰,膝蓋軟成爛泥,口中本能地呼嗆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臣冤枉!當初臣是一時糊塗,受了蒙騙,臣冤枉啊!”
他爬前幾膝,聲淚涕下,将當年的暗勾盡數道出:“當時太子妃與小皇孫遇刺的失蹤的消息傳出後臣便立刻通知了州府駐軍前去尋找,一自稱是太子親信的護衛也在其中,他指認了刺殺太子妃的刺客,刺客逃至泰安府城外的荒舍,那護衛命臣以油箭逼其出來,可直至荒舍被燒毀,刺客也沒出來。後來在灰燼中發現了三具屍首,其中還有一具是孩童。”
“臣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太子的親信,而是……而是鄭家的人!”
二皇子目眦欲裂:“不可能!”
“臣句句屬實!”,戶部郎中心知自己死罪難逃,心中恨極鄭家人,此時更是口不擇言起來,“當年二殿下剛剛出生,鄭家是為了給你鋪路,才設計暗害了朝晖太子一脈,此計歹毒狠辣又天衣無縫,非是鄭方聞還有誰能做到!”
戶部郎中死到臨頭的攀咬之言,道出了當年慘案背後掩藏的真相。
雷霆一怒,伏屍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