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2 報紙×工廠

從那個雨夜到現在，已經兩天了。

自從被西索騙了一次，伊塔就發現報紙是個好東西，它總能藏着一些隐秘的信息，比如說，帕帕羅斯日報，瑞爾紐斯新聞社發行，“每日專業寄送至您的信箱，從不間斷，是您最忠誠，最及時，最真實的朋友。”

伊塔站在酒店的大廳裡，展開了今天的“真實朋友”。

——上面全都是兇殺案，恐怖襲擊案，搶劫和□□案。

偶爾有幾個采訪，字裡行間，市民們的驚懼和不安幾乎要從灰色的紙面上溢出來。

往罐子裡扔了枚硬币，伊塔一邊翻着報紙，一邊踩着樓梯向上。

帕帕羅斯市是一座很繁華的城市，隔壁就是紅色荒原，遊客往來絡繹不絕，自然不會落後到哪裡去。發達的旅遊業意味着人流密集，人流密集則意味着動亂，帕帕羅斯市從來不是個祥和的小城。

可它也沒有如此危險過。

這些危險的來源是什麼，伊塔很清楚。

那些賞金獵人，殺手，還有從流星街出來的非法分子，他們全都是最血腥的獵殺者。為了滿足自己的樂趣，他們可不單單隻玩弄“同類”。

“唉……”

伊塔倚着欄杆，看着報紙，長長地歎了口氣。她拿筆圈起每一個多重兇殺案的地點，再把它們連起來，差不多得到西索的蹤迹了——又或者是以撒的。

其實這兩天，這些多重兇殺案的數量在迅速地減少，應該是某一方被另一方清洗掉了。

是的，這些人并非一夥的。

而且伊塔琢磨了琢磨，估計是流星街的那群，比如蜘蛛，在追殺以撒的時候，順便解決了不少同樣追殺以撒的賞金獵人和殺手。

很好理解嘛，流星街人彼此之間的獨特感情。

我可以殺你，但是外面那些人不可以。

好感動哦。

有人從她的背後走過，帶着點街上塵土的氣息，還有一絲甜膩的血腥味。伊塔沒有回頭，她不動聲色地繼續翻報紙，又找了一個地址，圈了一筆。

如此多的追殺者聚集在城裡，自然會有一些碰巧和她住進同一家旅館。

像是隔壁的隔壁的對面，317的棕發青年，伊塔非常确定他是個殺手。他走路時的某些姿勢，靜默地觀察四周的習慣，以及穿衣的風格，都和伊爾迷·揍敵客非常相似。

“喲，出來透氣呢？”

某個天涯浪子帶着一身混雜的氣味靠近，還翻了翻她手裡的報紙，“讓我看看……昨天一共發生了17起兇殺案，嘿，這麼少了？”

伊塔：……

伊塔：“你身上為什麼一股糖醋排骨的味道！”

金：“哈哈哈哈哈哈當然是因為我去吃了糖醋排骨喽。”

幹啃了一天餅幹の伊塔：“什麼！”

金：“嘛，叔叔怎麼會忘了你呢，給你帶了哦——走走走，進屋吃去。”

進屋當然不是為了吃糖醋排骨的，進屋是為了交流情報。

金（據他所說），已經完美混入了某個賞金獵人團體，而且疑似混到了領頭羊位置，大家有情報都會彙集到他那裡去。

說起來挺感人的，這麼多一群獵人，愣是沒一個人發現自家頭兒是個二五仔。

那些情報也間接證實了伊塔的猜測。

不少賞金獵人都受到了一兩起針對他們的襲擊，并不像是同行間的競争，更像是純粹去殺人。能從這些襲擊中活下來的不多，大部分也都果斷地離開了帕帕羅斯市。

“好事啊，”伊塔咬着橘子硬糖，說，“這些賞金獵人越少越好，最好隻剩下那些最兇狠最無恥的互相咬來咬去。”

“說到最無恥的，帕裡斯通·希爾剛給我發了信息，”金坐進椅子裡，向後一靠，笑眯眯地，“他在短信裡說，他願意幫助你，無論是處理災厄之洞，還是送你回家。”

伊塔睜大眼：“他腦抽了嗎？”

金咂了咂嘴：“他聰明着呢，聽到風聲了呗，關于你的特殊能力……帕裡斯通大概還挺興奮的，不過剩下那群人就坐不住了。握不到自己手裡，對他們來說，和橫在脖子上的刀沒什麼區别。”

伊塔舔着嘴裡的糖，舔出一點尖銳的甜意：“……懂了，請讓他滾得越遠越好。”

“醒醒，帕裡斯通那家夥肯定是不會滾的，”金傾身，支起胳膊，氣質十分随意，“不過，換個方面想想，這也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嘛。舉個例子，比較好的一點：有些人可能要談不攏了。”

“談不攏……？”

伊塔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伊爾迷？”

金：“嗯哼。”

“對于能力，‘個人可以控制’和‘不能控制’之間的區别可大得很。就像那個災厄之洞，你無法控制它，你隻能被動觀察，那麼你就幾乎沒什麼實際價值，賣了就賣了，還能換些切實的利益。”

“但是現在不一樣喽，一個非念性質的可控能力，這足夠讓你的身價連翻好幾番，一下子就升到了……怎麼形容呢，唔，無法輕易賣給揍敵客的地步。”

金湊過來，言簡意赅地總結：“……你貴了，小塔。”

伊塔：草。

伊塔：“哦天哪！真的嗎！身為一個寶貴的商品我好激動哦！我要發表一下獲獎感言！”

她惡狠狠地咬了咬嘴裡的橘子硬糖，吐出一句：“真是一群狗東西。”

金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伊塔心情一下子變得不好了，她從零食箱裡掏出一罐甜牛奶，抱着喝了一口，忽然又開心起來：“行吧，我明白了……他們會玩，我也會。”

她走到衣櫃前，在金的注視下套上了一件淺藍色毛呢大衣，随便梳了梳自己染成金色的卷發，穿上了小靴子。

金挑挑眉，不再看她，而是翻開了她落在桌子上的報紙：“還回來嗎？”

伊塔搖頭：“不一定。”

金，啧啧感歎：“哎呀哎呀，好痛心，小姑娘大了就管不住了啊……”

伊塔：“你不是正好樂得清閑嗎，反正你也不是很想摻和進來。”

金：“怎麼呢，我很想參與的……”

他開始裝模作樣，唉聲歎氣：“小塔你是不知道啊，我找到的那群賞金獵人一點意思也沒有，估計三天之後就跑得差不多了……或者死得差不多了——唉，這麼一想，我真的好無聊……”

——死得差不多了難道不是被你玩沒的嗎！

伊塔聽不下去了，擰開門把手：“……求你了做個人吧金叔叔！”

門在背後合上了，把金的笑聲也一并關在了裡面。

旅館旁邊有一條商業街，沒有城裡那麼繁華，但是甜品店和咖啡店還是有的。伊塔點了杯拿鐵，随意上了一輛正在路邊等待的出租車，打開了手機。

因為沒人知道她的手機号，所以裡面隻有四個未接來電，全都是西索打來的。

兩天，四個未接來電，這個數量很值得做個閱讀理解——既顯示出了“想見你想見你”的迫切情感，又恰到好處地保持了一絲矜持和冷豔，不愧是你啊，西索。

伊塔吸了口拿鐵，沒有打回去，而是發了條短信：“殺掉一隻蜘蛛，就可以替代他的位置。”

之前西索把以撒的位置給了她，那麼她也不介意告訴他入團的标準流程。雖然這個信息他應該早就知道了，但是沒關系，搞點文字遊戲嘛，大家都很喜歡。

大概是十秒後，小銀“叮”了一聲，聲音清脆。

西索發來的：“ *~小塔塔寶貝，介意和我見面聊一聊麼，有可愛的禮物喲~* ”

伊塔托着腦袋，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慢慢地思考着——沒等她理出一個清晰的頭緒，一直悶頭開車的司機忽然開口說：

“哎……堵路了。”

“嗯？”伊塔探出頭，果然看到前面擠了一堆汽車。

“出車禍了吧，”司機熟練地一打方向盤，拐進了旁邊的岔道，“最近這種事兒很多……您看，要不我們換條路走？”

完全不認路·伊塔隻能說好。

于是出租車拐進了狹窄的小巷子路裡，一路朝着郊外開去。

伊塔注視着車窗外逐漸空曠的街區，等車駛過第二個荒涼的小山頭之後，她輕輕地掰了一下門把手。

果然掰不動。

“……你們很迅速啊，”

于是，伊塔慢慢地說，“是當地的組織？這麼快就能找到我，應該在本地很有滲透力吧……不過隻有滲透力是不夠的，還要有信息——獵人協會？或者是流星街議會？某個政府官員？”

司機坐在前面，自顧自地開車，并不應聲。

伊塔沒有繼續問下去。

大概在拐過了幾個破爛的棚戶區之後，他們停在了一個廢棄的工廠前面。工廠很高，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院子裡滿是散落生鏽的鋼管，還有一堆堆肮髒的煤渣。

早已等在工廠門口的深棕色西裝男人走過來，拉開了車門，彎下腰去，和坐在車裡的伊塔對視。

他看起來大概40歲左右，頭發梳得很整齊。男人對着伊塔扯開一個露齒的笑容：

“伊塔？”

看吧，這就是沒有姓氏的壞處，念出全名的時候根本沒有那種被恐吓的氣勢。

伊塔面無表情：“不是，你認錯人了，我叫歐米嘉·艾爾根，今年上初中。”

男人哈哈大笑：“我喜歡你。”

他退後了一步，讓出車門，于是外面的光線和場景全部落入伊塔的眼睛裡——十幾個帶着各種武器的猛男站在他的身後，氣場陰森，一股子濃郁的血腥味從他們的表情裡滲出。

“全都是念能力者，性格也都不太好，不怎麼憐惜小姑娘，”男人比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伊塔小姐很聰明，懂我的意思？”

伊塔：“……明白了。”

面對一大群兇殘的猛男，柔弱的小蘿莉還能怎麼辦呢？小蘿莉隻能一臉害怕地下車，乖巧地低着頭，跟在西裝男人的身後，走進了廢棄的工廠。

工廠裡應該是這個組織的其他人，大家都井然有序，做自己的工作。男人走進門，示意手下把大門合上，于是“咚”的一聲悶響，大門隔絕了陽光，工廠裡隻剩了略微昏暗的白熾燈。

“看着她。”男人下了命令。

某個猛男愉快地接下了任務，還對着伊塔裂開嘴笑了笑。

伊塔：……

她被關在工廠的内部，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底層人員，來回搬運東西或者整理文件。西裝男人還是很謹慎的，伊塔被迫坐在了一堆散亂的集裝箱上，從她的位置看去隻有忙碌的人頭，這個組織的核心内容她既看不到，也聽不到——如果她是個普通人的話。

可惜了，咱的五感媲美富力士。

伊塔背靠着粗糙的木箱，盯着地上的塵土，安靜地捕捉遠處的對話。很快她就發現，雖然這群人表面上很有條不紊，很冷靜，但實際上他們在緊張地交流着，思路不一，人心浮動。

從他們的交談裡，伊塔慢慢聽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抓她似乎真的是這個本地□□組織自己的想法。他們沒有受到誰的指示，也不清楚該把她賣給誰，甚至都沒摸透伊塔的底細，隻知道她很值錢。

第二，他們準備過一會兒派個人來審問她，聽口氣是個厲害人物，大家都覺得他很強，說起他的時候衆人交口稱贊。

……這幫人不是很聰明的樣子诶。

伊塔确實很值錢，但也不是那種不沾血的輕松錢。

如果他們真的摸清了局勢，就會明白，無論他們想賣給誰，絕對賣不值當——因為對面太危險了，帕裡斯通·希爾和他的狗，或者其他半政府組織，甚至是流星街的議會區長，以及揍敵客家，都不是什麼可以坐地起價的主兒。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免費把伊塔送出去，白幹活還不讨好。不然的話，小心翼翼地向對面提個價格，萬一買家不開心，一口就能把他們全部吞下去，合着血把骨頭嚼得碎碎的。

怎麼會有人上趕着去做這麼賠本的買賣呢？！猛男們你們不能多收集點信息再行動嗎？！

“蓋倫。”

有個穿着緊身夾克的女人走過來。

負責看管伊塔的猛男正坐在一堆箱子的頂端削着木棍玩，聞言，他擡起了頭。

“頭兒說讓夏路過來問問話，”女人語氣冷漠，瞥了一眼伊塔，“過程中，如果她不老實，隻要别弄殘了，随便你折騰。”

伊塔：……這個時候我是不是該害怕點？

她宛如一隻受驚的小動物，惶惶地轉過臉，正好和那個叫蓋倫的猛男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