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修邀請自己去家裡吃晚餐的前一刻,克裡斯還以為那天說的隻是一句玩笑話,沒有人會當真。馬修再次提醒他穿的得體合身一點,但一想起馬修打電話時溺死人的語氣還有回家前繁複的準備,惡劣又大膽的念頭在克裡斯心中升起。
于是赴約的那天,克裡斯剛教訓完一個小混混,穿着兜帽衫、破洞牛仔褲、一雙髒兮兮的運動鞋,兩手空空就去了。管家把他引進門的那一刻,克裡斯就瘋狂的想要逃跑,他有點明白馬修鐘愛襯衫西裝皮鞋的原因了,整樁别墅是他的宮殿,他是當之無愧的國王,傭人在他腳邊擺放溫暖舒适的拖鞋,克裡斯的臉有點發燒,把他髒臭的球鞋擺在門口比讓他他挨拳頭難受的多。
有可能早就料想到克裡斯會肆意穿着,也有可能是礙于妻子的在場不好發作,馬修隻是闆起臉盯着他,而這點教訓也都在麗娜下樓後煙消雲散。
“你一定就是克裡斯,你好。”麗娜笑着伸出手。
克裡斯的羞窘達到了頂峰,他不敢擡頭看她,餘光隻捕捉到了一身黑裙。想到手上可能還沾了某個小混混的血,他不願意伸出手,可讓麗娜等着更讓他過意不去,于是他飛快的握了一下麗娜的手,“您好,夫人。”
“叫我麗娜就好,孩子。”麗娜隻當克裡斯是在害羞,手掌貼住他的後背,微笑着将他帶到餐廳。這可苦了克裡斯,雖然是短暫的握手,但他能感受到麗娜指尖的柔軟細膩,想想自己粗躁肮髒的連帽衫,克裡斯不自覺的挺直後背,讓外衣離麗娜遠一點。
前菜被送了上來,克裡斯學着馬修的樣子,抹一點鵝肝醬到面包上然後送進嘴裡,低頭看見指甲縫裡的血漬,他飛快的把手縮進桌下。
“鵝肝醬不合你口味嗎,克裡斯?”麗娜看到他的舉動,關切的問道。
“這很美味,夫人…”克裡斯欲言又止,“我能用一下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孩子。”麗娜笑得更開了,說着讓管家帶他過去。
洗手間内克裡斯瘋狂搓洗自己的手掌,直到肉眼可見的幹淨。随後他看着鏡子中自己的臉,眼圈還有點淤青,這個他無能為力;有一點青色的胡茬,希望餐廳的燈光不會讓麗娜看見它們;下巴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了點灰…最終克裡斯拿來毛巾,把衣服不能遮蓋的皮膚完完全全擦了兩遍。至于衣服,克裡斯有點懊悔,他甯願自己穿的是那套不合身的西裝。看起來至少幹淨一點,克裡斯默默想着,走回了餐廳。
面前擺放的是牛排,搭配了蘆筍和番茄,香槟換成了紅葡萄酒,看起來美味可口,但在此刻食物喪失了對克裡斯的吸引力,他終于有勇氣看一眼麗娜的相貌。黑色的長發從耳後垂落,與v字的領口巧合銜接;細長的眉毛随着眉骨彎折,精巧美麗;眼睛是近乎橄榄石的顔色,黑色的眼線沒有壓住這份光彩,反将它襯托的恰到好處;鼻梁細直高挺,像是某位雕塑家為她私人打造;嘴唇上覆了一層煙粉色,進食時一張一合,渾然天成的優雅;細長的脖頸墜着一條鍊子,黑裙的領口開的很低,他能看到挂墜是一個十字架…克裡斯不敢再看,他被這份美麗震懾,剛建立的勇氣也被瞬間拍扁——因為看得到麗娜臉上的倦态和皺紋,他開始想着如何遮掩自己的胡茬了。
“克裡斯,”麗娜嘗試打破安靜的局面,試着和克裡斯搭話,“馬修經常跟我提到你。”
克裡斯撇了一眼馬修,那個修羅般的國王正溫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克裡斯更局促不安了。
“我們讓你緊張了嗎,克裡斯?”
“并沒有,夫人。”
“天哪,我們一定是和孩子們有代溝了。”麗娜說着玩笑話,随意手搭在馬修的手背上,馬修順勢吻了吻。
他們三人,準确來講是兩人,馬修沒有參與這場對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一些瑣事,克裡斯飛速搜刮腦袋裡的内容,開口前還在思考哪句該講哪句不該講。甜點前馬修去接了電話,麗娜則繼續和克裡斯聊着天。
“你多大了,克裡斯?”
“二十歲”克裡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這個問題他被問了太多遍,謊話已經成了條件反射,他紅着臉小聲解釋道:“其實我還有一段時間才過18歲生日。”
“我能問問具體的日子嗎?”
“當然,是10月13号。”
“你還真的是個孩子,不是嗎?”麗娜的眼神更加溫柔了,克裡斯有點不想錯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