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最近在看的書…”麗娜停了停，“馬修，你能帶一瓶白葡萄酒回來嗎？勒弗萊酒莊或者伊慕酒莊，我把副菜換成了龍蝦。”

“當然可以，不過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扇貝。”馬修樂意應允妻子的一切要求

“這是克裡斯的生日菜譜，應該讓他來選。還有蛋糕，我想多做幾種讓他過幾天來試試看。”

“就按你說的辦，”馬修再次親吻麗娜，“但我現在要把克裡斯帶走了，他還有工作。”

馬修松開麗娜，克裡斯早已起身站在一邊，看到馬修朝自己招手，他向麗娜告别匆匆離開。

馬修坐在後座，打量着副駕駛的克裡斯，他理順了頭發，穿了幹淨的、自己沒見過的衣服，渾身散發着男孩獨有的刻意和遮掩。馬修看到克裡斯對麗娜的眼神，搖着尾巴等待獎賞的樣子，像是個兩三歲的孩子對母親固執的占有和讨好。馬修決定提醒克裡斯，不要産生錯誤的感情，但現在還有點早。在找到一根能栓住克裡斯的新鍊子之前，馬修不介意和他共用一根。

克裡斯适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他定義自己為打手，有時他跟着傑森做事，有時他跟着亞瑟，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呆在馬修的辦公室外，除了接受安排，他還沒權利進入那間屋子。克裡斯不關注這些——他關注自己的體重，希望生日時可以把自己塞進麗娜送他的西服裡；還有他的臉，胡子被剃的幹淨，他在鬥争中格外小心，不希望自己挂彩。

克裡斯時時等待麗娜的召喚。長條的餐桌上擺放了十幾種蛋糕，還有咖啡和白水，克裡斯挨個品嘗。有些加了果醬，有的能嚼出堅果的顆粒，還有幾個甜膩到暈人…克裡斯不喜歡這些甜點，但還是裝作好奇的品嘗每一種口味，甚至希望種類可以更多一點，讓他幾天幾頁都試不完。真正讓他着迷的，是每吃一口後麗娜詢問的眼神，這時克裡斯可以光明正大的與她對視“味道還不錯”“有點甜”“我很喜歡”任何一個簡短的回應都能收獲麗娜的笑，克裡斯喝着白水，覺得自己有點醉了，稀裡糊塗的選了一款蛋糕。

“這是卡布裡蛋糕，”麗娜對管家囑咐：“幫我準備它的原料…去特舒亞買份松露巧克力，送到小書房。”

晚餐還要等上一會兒，麗娜帶克裡斯去了小書房，她要選幾本書送給克裡斯。麗娜在書櫃前挑着，讓克裡斯随意看看。

一格書櫃吸引了克裡斯的注意，繪本故事、漫畫、文學名著高低錯落的塞在裡面，在有序的布局中分外突出。克裡斯抽出一本，在手裡颠了颠，翻開第一頁，娟秀的筆迹寫着“送給喬伊……”克裡斯有點倉惶，他不了解馬修的事，但總有意無意去大廳麗娜，所以他多少知道喬伊的事。克裡斯合上書想要放回去，一雙手阻止了他。

“這是我買給喬伊的書，這些都是，”麗娜翻着書走向沙發，招手示意克裡斯挨着自己坐下，“他才幾個月大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幻想，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馬修希望他去伊頓公學，将來做律師這樣的工作，我則希望他開心就好…當個畫家，做個教師，或者什麼都不是，這都無所謂，因為我愛他。我想要給他一切，但他還太小了，我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麼，于是我買了能想到的所有，包括這些書。”麗娜的眼淚砸在攤開的書頁上，克裡斯無法控制自己，環住了麗娜的肩。

麗娜有些怔愣，指尖抹去眼淚，将身體轉向克裡斯一側，這讓他被迫收回了胳膊，“我還不知道你的事，克裡斯。”

克裡斯縮回手，捂住嘴巴，呼吸間他能聞到麗娜身上獨有的香氣，半響他開口說：“我的生活一團亂麻…我沒有母親，有人跟我講她和别的男人私奔了，有人說她已經死了，我從沒見過她，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克裡斯看了一眼麗娜，幻想着母親的樣子，“我更希望是後者，因為如果她丢下我，我會恨她，但我做不到。”

克裡斯感受到麗娜的手搭在他的肩膀，這給了他繼續說的勇氣，“我的父親，那個混蛋，他是個酒鬼…可能隻有我一個人覺得是混蛋，因為他修理東西的手藝很好，街坊鄰居都找他幫忙，但是隻要他喝了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他會瘋狂的打我…”克裡斯湊近麗娜，給她看額角的一處疤痕，“這就是他給我的。”

“…有一天他出了車禍，然後我就獨自一人。我不想去福利院，不想過被領養的生活，我就逃走了，四處遊蕩…”克裡斯停了好一會，思索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講，看到麗娜的手握住了他的，心底的黑暗無法掩藏，“我沒有感到難過，不，我感到難過…一開始我忍耐，任憑他打我，後來我反抗，隻是不占上風…我感到難過，是因為我多想親手結束他的生命，把他給我的那些傷痛系數奉還…”克裡斯的藍眼睛裡第一次有了淚，“麗娜，你會覺得我是惡魔嗎？”

麗娜站起身，親吻了克裡斯額角的傷疤，又親吻了他的眼睛，最後抱住他，讓他的頭貼在子宮的位置，撫摸他的頭發。麗娜想到威廉姆，想到所有的孩子。

“我遭受苦難的孩子，”麗娜看着克裡斯的眼睛，“我們會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