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毀了整個海灘的保镖們。”貝卡接住伊恩的親吻,“告訴我,如果我和你去倫敦,我們的處境會有所好轉嗎?”
“恐怕不會,因為我們身邊時時環繞着小報記者,無論在哪裡。”
“我覺得他們是沖你來的。”貝卡坐起身,“我真希望你沒那麼重要。”
“如果我沒那麼重要,你就不會選擇我了。”
“可能吧。”
“你竟然不肯敷衍我一下。”伊恩撓着貝卡的癢,使她重新跌回自己的懷裡。
“你要我說什麼?”貝卡的頭發在伊恩的胸膛上散開,又混進新的沙粒,“你像阿蘭·德龍一樣英俊。法國人。我不理解法國人,尤其是新浪潮電影,但不影響我喜歡。”
“法國人、英國人、美國人……你搭配什麼都美麗。”
“我知道你能言善辯,别向我炫耀你談判的功力。展示給你的父母吧,然後把我娶回家。”貝卡将左手舉起,放在陽光下,仿佛她已經戴上婚戒,“雖然我沒有城堡,可能也不會有修繕城堡的資金。”
“我會娶你的,貝卡,隻是不會這麼快。”
“那我應該等你能娶我了再愛上你。”
“你是個生意人,不是嗎?”伊恩調侃道,“一點都不要吃虧。”
“不,我是個青少年。”貝卡幹脆地回答,“同時我是個女人。”
“這也正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呀。”
“不,你不懂。不過我沒指望你能懂,你隻要愛我就夠了。”貝卡略帶狼狽地爬起身,“我要去遊一圈,一起嗎?”
“他沒和你一起。”伊蓮有些惋惜地說。
“我以為你要評判我呢。”貝卡睜開眼,“例如,為什麼要把個人的救贖建立在對男性的期許上。”
“我沒有那個立場,因為我沒有一個姓萊恩的父親。”
“一個姓萊恩的父親。”貝卡喃喃道,“我曾快樂地生活過,與一個姓萊恩的父親,還有我的兄弟們。可是快樂轉瞬就過去,可是快樂毫無意義。讓我走到今天的不是快樂,雖然讓我想要結束的也不是。”
“有東西讓他從一個父親變成一個惡魔。”
“不,伊蓮,他一直是惡魔。假如我剛出生就有十六歲的話,還在羊水裡的時候我便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而等到我十六歲,降生後的十六歲,我将明白所有男人都不可靠,于是現在我也不會這樣的難堪。”
“我從不說我的選擇是正确的。我是第一次活着,我總要拿出一部分生命用來試錯。”貝卡想了想,“拿出全部也說不準。”
“有段時間裡我每周抽兩天去曼哈頓的高層公寓住。剛開始鄧肯寸步不離,也沒多大關系,因為公寓有很多卧室;後來他習慣了,因為所有人都習慣了,習慣我洗完澡之後在窗邊喝點香槟。那扇窗戶是向外推開的,和這裡的一樣,它隻能推出去一段距離,足夠我把身體順出去的距離。一天我對鄧肯說:‘你可以休息了,我喝完這一點回屋。’他答應,他轉身,但或許是我太心急了,又或許是他過分敏銳,他在我跳下去的那個瞬間抓住我。從此我再沒機會去那間公寓,也絕無可能單獨靠近窗戶。男人太自私了,而正是男人有自私的本金。他們掌握太多東西,太多我們奮鬥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權力、自由、名聲,他們牢牢把控自己創造出來的虛幻的泡沫——我們簡直就是小美人魚,泡沫破裂,我們的雙腿消失,此生無法逃離。每次我都在對自己說:‘我花他的錢,因此我不能恨他。’但我無法憑借這種謬論安撫我的傷痛。在焦土上建起高樓就能粉飾炮火嗎?我讨厭我的名字,翠貝卡,通常我讓别人喊我貝卡。我的父親,與我父親相關的所有人,即使我明确提出要求,他們還是一遍遍的:‘翠貝卡,翠貝卡,翠貝卡。’你知道這個名字意味什麼嗎?紐約的翠貝卡,堅尼街、西街、百老彙和維西街組成動脈,豪華公寓成為器官,各色的名流是多樣的細胞,紐約的翠貝卡,萊恩的翠貝卡。我從來都不是我自己,一支别在西裝口袋的蒙特格拉帕,一塊戴在手腕的勞力士,他們為我賦名,讓我永遠走不出某個定義。明明這樣才說的通,我是一件物品。可物品怎麼會有思想和個人意志?物品怎麼會想要獨立于造物者而存在?如果有哪位神明痛恨鄙視我,祂真的窮盡最大的努力給我折磨——最痛苦的不是被奴役,而是被奴役的人擁有對未來的憧憬和理想。”
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貝卡才做短暫的停頓。伊蓮摟住她,使她的頭埋在自己懷裡,像一位母親哺育她的孩子。
“我媽媽很早離開我們,我和蓋茨比甚至記不得她的樣子。有時我羨慕她,有時我嫉妒她——我想正是因為她的緣故,爸爸才會對我們控制欲過度。也有可能他本性如此。我不能繼續思考了,我的頭痛到爆炸,我無法呼吸。”
“方松,貝卡。”伊蓮輕拍貝卡的後背。
“我還不想回去。能給我拿點茶或咖啡嗎?我不記得公司有沒有酒。”
“我幫你找找。”
“或許你可以幫我問問鄧肯。無論誰守在門口,幫我問問他。”
“我會的。”
貝卡擡起頭,吻了伊蓮一下。
她說:“謝謝你。”
“伊蓮。”在伊蓮即将開門時,貝卡叫住她,“男人們不會明白這個道理:被他們囚困的靈魂不能由他們解放。”
“我明白,”伊蓮說,“至少對今天的你足夠了。”
“嗨。”伊蓮反手關上辦公室的門,和裡瑟搭讪,“她不喜歡休息室裡的茶包和速溶咖啡,而現在才六點,這附近的咖啡館沒有開門。或許你知道…”
話沒說完,伊蓮聽到高空墜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