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影西斜,沈千劫的意識在痛苦中浮沉。
恍惚間他看見林霜站在池邊,依舊是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這個幻覺讓他突然清醒,牙齒深深陷入舌尖,用新的疼痛抵抗藥浴的折磨。
深夜,沈千劫被拖到穿刺台上。
他的皮膚經過藥浴已如新生兒般嬌嫩,在燭光下泛着羊脂的光澤。
城主親自執針,銀針尾部綴着米粒大的紅寶石。
“舌頭伸出來。”城主命令道。
沈千劫順從地伸出舌尖,那抹粉色在蒼白面容上格外醒目。
銀針穿透舌肉的瞬間,他瞳孔驟縮,冷汗如瀑,鮮血順着下巴滴落在前胸。
穿刺處被嵌入寶石,此刻舌尖的紅寶石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顫動。
“知道為什麼選紅寶石嗎?”城主捏住他下巴,欣賞自己的傑作,“這樣你每次說話,柳夫人都會看見它在你舌頭上閃光。”
沈千劫眼中水光潋滟,硬是擠出一個感激的笑:“謝……老爺……栽培……”
他每個字都帶着血沫,聲音破碎不堪。
城主突然暴怒,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裝什麼忠心?!你以為攀上柳夫人就能翻身?”
他踩住沈千劫手腕,“記住,你永遠是我林家的一條狗!”
沈千劫蜷縮在地上,在城主松開腳的時候,他顫抖着爬回跪姿,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奴才……永世……不忘……老爺……恩德……”
這場折磨持續到東方泛白。
當沈千劫被扔回柴房時,全身已有七處穿刺,每處都綴着名貴寶石。
藥浴讓他的肌膚吹彈可破,而疼痛則如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柴房門關上的瞬間,沈千劫癱軟在地。
他小心地碰了碰舌面上的寶石,刺痛立刻竄上頭頂。
沈千劫的指甲深深摳入掌心。
他想起藥浴中那個幻覺,想起林霜永遠潔淨無瑕的模樣,想起自己滿身瘡痍卻還要強顔歡笑。
一滴淚滑過臉頰,在新生的嬌嫩皮膚上留下一道水痕。
“等着……”他無聲地蠕動嘴唇,紅寶石在舌尖閃爍如血,“你們都等着。”
三日後,當柳夫人的車隊離開時,沈千劫穿着嶄新的靛藍長衫。
領口遮得嚴嚴實實,步履略顯蹒跚。
他跪别城主時,額頭抵着冰冷的青石闆,舌釘摩擦着傷口,滿口血腥。
他擡頭最後望了一眼城主府高聳的圍牆,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身上的傷口還在疼痛,但已經沒人看得見了。
……
暮色四合,遊園會的喧嚣漸漸散去。
林霜踏着青石闆小徑往回走,衣袂間還沾着小姐們留下的脂粉香。
他解開束發的絲帶,鴉羽般的長發如瀑傾瀉,在晚風中輕輕拂動。
遠處,最後一抹晚霞為他的側臉鍍上金邊,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玩得開心?”
低沉的嗓音從木蘭樹後傳來。
江元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二十歲的青年比林霜高出大半個頭,粗布衣衫掩不住寬肩窄腰的好身材。
他抱着雙臂靠在樹幹上,麥色的肌膚上還沾着泥土,顯然剛從花圃忙完。
林霜唇角微揚:“荔枝不錯,小姐們更有趣。”
江元的指節無意識地收緊,在樹皮上留下幾道淺痕:“看上哪個了?”
“柳家小姐琴藝絕佳,手指像玉雕的。”林霜緩步走近,發絲掠過江元的手臂,“陳将軍的侄女善騎射,腰肢頗軟。”
晚風送來木蘭的香氣,江元的下颌線繃得死緊,喉結滾動了幾下:“所以?”
“男人總要娶妻生子。”
林霜仰起臉,有光芒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流淌,“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多個妻族的助力不好嗎?”
江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不必靠她們。”
林霜沒有掙脫,任由自己的手腕被圈在那隻粗糙的掌心裡。
他能感覺到江元掌心的繭子,那些常年勞作留下的硬繭摩擦着他細膩的肌膚,帶來微妙的刺痛感。
“哦?”林霜歪頭,一縷黑發滑落肩頭,“那靠誰?”
“我。”江元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我會往上爬,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拿到,我什麼都能為你做。”
林霜輕笑出聲,手指劃過江元緊繃的手臂肌肉:“元哥哥要當我的靠山?”
這個兒時的稱呼讓江元呼吸一滞。
他猛地将林霜拉近,兩人之間隻剩一拳的距離。
林霜的廣袖被夜風吹起,像蝶翼般輕撫過江元的身體。
“你不打算娶妻嗎?”林霜突然問。
江元僵住了:“不娶。”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林霜歎息,手指抵在江元心口畫圈,“花匠叔叔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