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選擇随林霜入幻，便理應承受這選擇帶來的一切。

包括承受這不得善終的剜心之痛。

幻境中的海浪在此時吞沒天地。

第三世幻境，在血色晨曦中緩緩展開。

……

安全區的警報聲劃破黎明，林霜從實驗數據中擡起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窗外，第三區的探照燈掃過高牆，将他的影子投射在貼滿公式的牆面上，瘦長而孤獨。

“林醫生，您該去參加會議了。”

門外，年輕的警衛小聲提醒，聲音裡帶着敬畏。

林霜看了看腕表，那是江少麟上個月從廢墟裡給他找來的古董機械表，時針指向七點三十分。

資源分配會議，又是一場針對他的審判。

他整理好白大褂，将最後一支淡藍色藥劑鎖進保險櫃。

鏡子裡映出一張蒼白清俊的臉，眼下是長期熬夜留下的青黑。

普通人，這三個字像烙印般刻在他的命運裡。

即使他是安全區最好的醫生，即使他擁有三個博士學位，即使他的研究可能改變人類命運。

“謝謝提醒。”林霜對警衛點點頭，拿起醫療平闆走出實驗室。

通往行政區的走廊上，異能者們投來或輕蔑或敵視的目光。

一個身材魁梧的力量型異能者故意撞向他的肩膀，林霜踉跄了一下，醫療平闆差點脫手。

“小心點，普通人。”對方嗤笑着走開，“别以為有江少護着就能橫着走。”

林霜沒有回應，隻是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筆。

這樣的場景他早已習慣。

在異能者眼中，他不過是江少麟養的一隻金絲雀，一個不該出現在S區的不速之客。

會議室門口，争吵聲已經透過厚重的金屬門傳出。

“我再說一次，普通人的配給必須再削減百分之三十！包括林霜！S級異能者每天消耗的能量是普通人的五倍，我們在最前線保護着安全區，我們需要更多資源！”

這是火系A級異能者趙炎的聲音，激進派的領袖。

“醫療部的需求清單我已經批準了。”江少麟的聲音低沉而堅決，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林醫生的研究對整個安全區都有戰略價值。”

“什麼戰略價值？”

趙炎譏諷道：“一個普通人搗鼓的藥劑？讓他去棚戶區診所包紮傷口就夠了，S區的實驗室應該給真正的科研異能者使用！”

林霜推門而入，所有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長桌盡頭，江少麟的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但很快又恢複成安全區領袖應有的冷峻。

“抱歉遲到了。”林霜平靜地說，走向唯一空着的座位，江少麟右手邊的位置。

這個安排本身，就像是對在場所有異能者的一種挑釁。

趙炎猛地拍桌站起，會議室溫度驟然升高：“江少！你就這麼縱容一個普通人參與核心決策？他連抵抗最低級喪屍的精神污染都做不到！”

“林醫生是醫療部部長，這是他的職責所在。”江少麟的聲音像淬了冰。

“職責？”趙炎冷笑，“他的職責應該是躺在你床上，好好等着被你——”

一道閃電劈在趙炎面前的桌面上，燒焦的痕迹冒着青煙。

江少麟眼中雷光閃爍：“注意你的言辭，趙隊長。”

會議室鴉雀無聲。林霜感到無數目光像刀子般刺向他。

嫉妒的，厭惡的，輕蔑的。

在這些異能者眼中，他不過是靠出賣身體獲得特權的普通人，一個不該存在的異類。

“我的研究有了新進展。”

林霜打破沉默，聲音平靜得仿佛剛才的沖突與他無關，“覺醒藥劑第八十四次改良版，理論上可以将普通人轉化為異能者的成功率提高到15%。”

“理論！”趙炎譏諷道，“你知道我們為了你的‘理論’浪費了多少資源嗎？十五個實驗體，十四個變成了怪物，一個半死不活！”

林霜的手指微微顫抖。

那些失敗的實驗體确實死狀凄慘，但科學需要犧牲。

“樣本量不足，我需要更多……”

“夠了！”水系S級異能者蘇泠突然開口，“林霜，你也是普通人，為什麼不用自己做實驗？”

會議室再次安靜下來。

林霜感到江少麟的身體瞬間繃緊，空氣中的靜電讓他的手臂汗毛直立。

“這是個合理的建議。”林霜輕聲說，“如果下一階段實驗需要，我會考慮用自己。”

“你休想。”江少麟的聲音低沉危險。

他的手指在桌下死死攥住林霜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會議在劍拔弩張中結束。

林霜知道，江少麟又一次為了他與整個異能者階層對立。

每一次這樣的對峙都在削弱江少麟的權威，而他們心知肚明。

“你答應過我不再冒險。”

回到私人住所，江少麟将林霜按在牆上，眼中雷光湧動，“用自己做實驗？你瘋了？”

林霜仰頭看着這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男人，伸手撫平他制服上的褶皺：“科學需要犧牲，少麟。”

“閉嘴！我不允許……你是我的，明白嗎？”

江少麟的吻粗暴地壓下來，這個吻帶給林霜電流的微弱酥麻感，他能感覺到江少麟在顫抖。

林霜在喘息間隙輕聲說：“我隻是個普通人，少麟。在進化的道路上，我終将被淘汰。”

“那就讓全世界陪你一起淘汰。”

江少麟将他抱起來走向卧室，聲音裡是不容置疑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