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着血腥氣拂過林霜的臉頰，他垂眸看着指尖未幹的血迹，神情淡漠。

沈千劫的屍體橫陳在沙灘上，雙目圓睜，似乎至死都不明白為何林霜會突然對他出手。

而江元——不，此刻應該稱他為江少麟，正一步步朝他走來。

江少麟的眼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恍然、痛苦，還有某種近乎絕望的溫柔。

他的腳步沉重，每一步都艱難。

“阿霜。”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仿佛喉嚨裡塞了一把沙子。

林霜擡眸，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他。

“你不是江元。”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笃定的判斷。

江少麟的呼吸一滞，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難道要他說，這一切都是幻境？

難道要他說，他是滄溟劍宮的首座？

不。

林霜沒有覺醒記憶，他此刻仍是那個在東海城主府長大、剛剛手刃仇敵的少年。

他隻會覺得江少麟瘋了。

所以江少麟隻是低聲道：“我就是江元。”

林霜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诮弧度。

他從小跟江元一起長大，他的江元，他閉上眼睛都認得出。

“撒謊。”

話音落下，他的指尖輕輕一擡。

嘩啦——

海水驟然翻湧，化作無數細流，如毒蛇般纏繞上江少麟的四肢。

江少麟沒有反抗。

他本可以反抗。

但他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看着林霜，眼中帶着某種悲傷的溫柔，再次喚出林霜的名字。

“阿霜……”

林霜的瞳孔微微一縮，似乎被他的眼神刺痛。

“你到底是誰？”

江少麟苦笑一聲，輕聲道：“我是……願意為你死的人。”

林霜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目光重新冷了下來。

“那你就去死吧。”

嗤！

水流如利刃般刺入江少麟的胸口，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他的衣襟。

江少麟悶哼一聲，卻沒有倒下。

他依舊站在原地，任由血液順着衣袍滴落，在沙灘上洇開一片暗紅。

“阿霜，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林霜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莫名湧上一股煩躁。

“瘋子。”

他猛地一揮手。

嘩！

更多的水流席卷而上，将江少麟徹底吞沒。

海水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如潮水般襲來。

江少麟沒有掙紮，隻是緩緩閉上眼睛。

這樣也好。

至少這一次，他能死在林霜手裡。

而不是像上一個幻境，獨自痛苦的煎熬了二十多年。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耳畔隻剩下海浪的轟鳴。

……

冰淵之中，衆人神色各異。

“公子又赢了！”小花靈發間金紋雀躍閃爍，“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天相廣袖拂過，聲音中浸了寒意，打斷青冥的話，“他最後首座都殺了！”

天權銀發被罡風揚起，露出銳利眉眼，語氣平靜，“既入幻境，就當遵循規則。林公子未覺醒記憶，誅殺可疑之人合情合理。”

向來沉默的丹師忽然開口：“三局已獲兩勝，這最後一局成為關鍵。”

他望向冰淵深處沈千劫的軀體，魔紋已褪至頸側，林霜的神魂正在天地鐘庇護下逐漸凝聚。

“這最後一局，若林霜繼續如此，你們可知，對首座來說意味着什麼？”

天相鬓角淩霄花步搖輕顫，痛心道：“兩世皆毀在林霜手裡，不得善終，如今他已神魂受損！”

七十二峰峰主皆陷入沉默。

半晌之後，淩霄才開口道：“天相長老，這是師尊自己的選擇。”

冰淵的寒風卷起細碎冰晶，天相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

這位曆經滄桑的長老忽然想起，當年那個執劍踏雪而來的少年，曾經固執地跪在祖師面前，隻為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