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讓他蜷縮起來，耳邊嗡嗡作響，隻隐約聽見林霜冷淡的吩咐：“帶他去7号觀察室。”

7号觀察室有面巨大的單向玻璃。

沈千劫趴在病床上，透過玻璃看見隔壁實驗室裡，一個年輕人正痛苦抽搐。

那人皮膚下鼓起遊走的腫塊，像有無數蟲子在血管裡爬行。

穿防護服的研究員冷靜記錄着數據，直到實驗體突然爆成一團血霧。

“看見了吧？又一個失敗的。”

護士來換藥時随口說道，針頭紮進沈千劫手臂時故意推得快了些。

止痛藥劑在血管裡燃燒，他數着天花闆上的滅菌燈管，突然意識到這裡死的人比棚戶區還密集。

隻不過死前過得幹淨體面。

……

三天後他能下床走動時，偷偷溜去了餐廳。

S區的食堂供應末世罕見的鮮榨果汁和合成肉排，但實驗體們隻能領到特制營養劑。

沈千劫捧着金屬餐盤，看見其他實驗體圍坐在長桌旁，他們肌肉飽滿，脖頸後統一烙着條形碼。

“這就是林醫生特别關照的？”紅發女人用叉子指着他，“瘦得跟喪屍似的。”

哄笑聲中，有人伸腳絆倒沈千劫。

沈千劫的金屬餐盤在防菌地闆上滑出刺耳聲響。

合成蛋白質凝成的乳白色營養劑潑灑開來，像一灘融化的奶油。

他跪在地上，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光可鑒人的地面上。

蒼白的臉，青黑的眼圈，還有紗布包裹的額頭滲出的淡紅血漬。

“撿起來。”

金發實驗體用靴尖碾着他的手指，“還是說，你這垃圾連餐具都不會用？”

沈千劫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般灼燒着他的後背。

他伸手去夠餐盤時，聽見頭頂傳來刻意壓低的議論。

“聽說是林醫生親自帶回來的……”

“走的不是正經渠道，看他那張臉……啧啧，肯定用了什麼下作手段。”

“你看他手腕上的住院環，居然住在A級病房……”

餐盤突然被踢到更遠處。

紅發女實驗體彎腰揪住他的衣領，沈千劫聞到她身上高級沐浴露的茉莉香，混合着某種肌肉增強劑的酸味。

“知道規矩嗎？新來的要接受‘洗禮’。”

她的手指劃過他脖頸，“特别是你這種……走特殊渠道的。”

沈千劫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在棚戶區生活了這麼久，他太熟悉這種充滿惡意的眼神。

但這裡的暴力更精緻。

施暴者們戴着無菌手套，穿着熨燙平整的制服，連施虐都像是在進行某種科學實驗。

“我，我隻是來吃飯……”

他聲音嘶啞，饑餓的胃部抽搐着。

金發男人突然大笑，從自己餐盤裡叉起一塊粉色的合成肉排。

沈千劫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黏在那塊肉上，喉頭湧出酸水。

男人慢條斯理地把肉排在他鼻尖前晃了晃，然後丢在地上，用靴底碾進防菌地墊的縫隙裡。

“吃啊。”他碧綠的眼睛閃着捕食者的光。

餐廳爆發哄笑。

沈千劫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縫裡滲出血絲。

“馬克，别玩壞了。”

一個戴眼鏡的瘦高個走過來，“林醫生最讨厭實驗體受損。”

“放心。”叫馬克的金發男人拽起沈千劫，“我們隻是幫新朋友适應環境。”

他們拖着他穿過餐廳，經過自動販售機時，有人往他領口倒了杯冰鎮橙汁。

黏稠液體順着脊背流下，蟄得未愈的傷口針紮般疼痛。

“歡迎來到S區，小公主。”

紅發女人在他耳邊吹氣，“這裡可比你賣屁股的棚戶區刺激多了。”

他們把他扔在淋浴間門口。

馬克按下高溫蒸汽按鈕，金屬隔間立刻被白霧充滿。

沈千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進去撞在滾燙的牆面上。

他慘叫一聲，手掌立刻燙出透明水泡。

“傳統項目——”馬克的聲音透過霧氣傳來，“新人消毒。”

沈千劫撲向門把手，卻發現電子鎖已啟動。

蒸汽溫度持續升高，他的呼吸開始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下燒紅的刀子。

後背剛結痂的傷口重新裂開，血水混着橙汁在皮膚上燙出滋滋的聲響。

“求、求你們開門，快開門啊！”

他絕望地拍打着玻璃門，透過霧氣看見外面晃動的人影。

他的視野被高溫蒸汽模糊成一片慘白。

他的喉嚨已經嘶啞到發不出聲音，手掌抵在滾燙的玻璃門上。

掌心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黏附在表面，每一次掙紮都撕扯下一層血肉。

會死。

真的會死在這裡。

氧氣越來越稀薄，肺部像是被塞進了一團燃燒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腥味。

他恍惚間想起，自己努力掙紮着活下去的曾經。

為了活下去，為了活得更好，他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出賣。

可現在，他連死都死得這麼可笑。

被一群高高在上的實驗體，像對待一隻肮髒的蟲子一樣，活活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