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洵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叫到學校了。
一兩次還好說,三五次她也煩了。
像這次的打人事件,最後以校長發火,聲稱要給參與打架的每個學生一個處分,家長們這才慌了,選擇了息事甯人,主動道歉結束。
出了校長辦公室,夏洵看了眼時間,已經中午了。
她扭頭看向身後,跟在後面慢吞吞走的霍竹腳步一頓,兩人對視,皆是皺起了眉頭。
霍竹避開視線:“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難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
夏洵深吸一口氣,長長呼出:“算了,懶得說你。”
霍竹追了兩步:“你這就走啦?”
“不然呢。”
“剛才班主任把你留下來說什麼了?”霍竹問,“是不是跟你告狀了?”
“告什麼狀?”
霍竹依舊不敢看她:“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夏洵沉默地盯着她看。
耳邊響起李禾剛才說的話:“這孩子哪裡都好,就是這個性格……你知道她平時都不跟班裡的同學來往嗎?”
這個夏洵大概能猜到。
自打認識了霍竹之後,平時隻要有時間她就會往店裡鑽,明面上是來看書,但夏洵有好幾次都發現她連書都拿反了。
上了高中之後,這樣的情況更多,夏洵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畢竟是過來人,這小孩腦子在想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
隻是清楚是一回事,拒絕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她強硬的拒絕,堅決禁止霍竹來找她,這人就會故意讓自己受傷,又是淋雨又是泣不成聲地出現在她面前,求她幫忙。
就像講台上的老師可以清楚看見學生的作弊行為一樣,夏洵也能一眼發現,霍竹可憐兮兮的樣子都是早有預謀,她在那個家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怎麼會不清楚家裡人是什麼性格,故意激怒招緻毆打,全都在她的裝可憐計劃之中。
偏偏夏洵就吃這套。
她看着霍竹,就好像看着當初的自己,她可以對自己狠心,但沒辦法看着霍竹變得狼狽不堪,隻好在友情和愛情之間劃下線來,定好規則,不論是誰,都不能越線。
這是底線,她對霍竹說。
但李禾後來的話,卻讓她開始懷疑,這些年的救助行為,或許才是霍竹變成現在這樣的最大誘因。
“我曾經見她救了幾隻流浪貓,偷偷養在食堂背後的小巷子裡,有一次我帶了一些貓糧,打算過去幫她喂一下,結果……結果發現……”
夏洵幫她說完了這話:“發現貓全都死了?”
“對。”李禾驚訝,“你怎麼知道?”
夏洵不是知道,而是通過李禾剛才的微表情猜到了。
她問李禾,那些貓是怎麼死的。
李禾有些為難,回答的時候眉頭緊鎖,好像在回憶一件極其可怕的事,光是想想就會反胃想吐:“反正……死的千奇百怪吧。”
夏洵不由想起了前幾年,死在書店附近的幾隻野貓,她每天時不時喂一下,突然有天發現,那些貓一夜之間全死了。
被毒死的。
她在貓屍體旁邊發現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巾。
别人也許不知道,但她卻清楚記得:霍竹有個習慣,喜歡把吃不完的糖,用紙巾包起來,揣在衣兜裡。
她發現過好幾次,因為身上的體溫太高,導緻糖果融化了。
她原以為後來的霍竹已經改掉了這個習慣,但看到那張紙巾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聯想到了這一點。
在李禾說完那話之後,夏洵便笑了笑,搖頭道:“李老師,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最好還是不要輕易懷疑什麼,這個年紀的孩子,把自尊心看得比什麼都重,千萬别因為一點猜想,就笃定一個人的好壞。”
李禾點頭,覺得她說的在理,最後說:“難怪她隻有面對你這個姐姐的時候,才會變得稍微柔軟一點。”
“你别這麼看着我。”霍竹被這道視線盯得脖子已經快縮回肩膀了。
夏洵收回思緒,無奈搖頭,轉身往樓下走。
霍竹追到她身後,小聲嘀咕:“來都來了,你請我吃頓飯吧。”
夏洵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學校食堂沒飯?”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霍竹歪頭看她,“食堂的飯不好吃。”
夏洵雖然沒上過大學,但至少上過高中,學校食堂的飯确實是不敢恭維,這一點她倒是心知肚明。
不過她的氣還沒消,不想讓這小孩以為打人的事就這麼過去了,所以表情依舊陰沉,一副不樂意搭理人的樣子。
“那也不關我的事。”她丢下這話,加快了腳步。
霍竹一愣,停住追逐的腳步,悶聲點頭:“也是。”
簡簡單單兩個字,被她說得像歎氣。
“你又不是我親姐姐,沒有責任和義務關心我。”
夏洵像是後背長了眼睛,精準捕捉到了她的失落,于是在走到樓下拐角處時,停下了腳步,擡頭看去。
随着失落的情緒蔓延,樓梯上的身影仿佛暗淡了幾分,卻在發覺夏洵停下的一瞬間,重新恢複了明亮。
酒窩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