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牽住alpha的手時,遲諾被異常冰涼的掌心凍得一激靈。
遲諾這才注意到裴旭之蒼白的皮膚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冷汗正順着頸側滑進衣領。
他強硬地扣緊了對方的十指,被那低于常人的體溫驚得皺眉。裴旭之似乎想抽手,顫抖的指尖剛蜷起又松開,最終沉默地垂在身側。
遲諾擡着下巴走在前方,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将裴旭之拉出了頂層VIP包廂,無人敢攔。
霓虹燈牌在電梯鏡面投下斑斓光暈,遲諾盯着數字從最高層緩緩下降。被他拽着的人安靜得過分,隻有袖口摩擦時發出窸窣聲響。
“你……還好嗎?”遲諾問。
alpha右手按在胃部蜷成拳頭的動作僵住,半晌沒有言語。
遲諾就沒急着把人往車裡帶,裴旭之被灌了那麼多酒,等會兒可能會暈車。
他把人牽到江畔醒酒,夜晚的觀景長廊卻空曠無人,大多數都在背後那條滿是高檔娛樂場所的長街裡縱情聲色。
沁涼的夜風迎面吹過來,似乎連嘈雜的聲浪都随之被帶走了,粼粼江面倒映着對岸的霓虹,被波瀾犁碎成千萬片顫動的金箔。
“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遲諾說着放開了對方的手。
那隻冰涼的手似乎是下意識尋他的指尖,而後又像是反應過來一般收回。
遲諾把人按在長椅上,跑到旁邊的自助售賣機裡買了一瓶蜂蜜柚子茶,塞進對方懷裡。
“為什麼幫我?”沙啞的嗓音混着江水拍岸聲。
這是裴旭之第二次問他為什麼。
第一次還是在遲諾給他買電腦的時候。
遲諾想了想,不自在地瞎編:“還能為什麼,你喝酒喝得渾身臭烘烘的,以後還怎麼親嘴呀?”
小少爺自以為合理的回答,卻被身旁的人深深地望了一眼。
仿佛已經被看透了。
裴旭之從不認為性格乖張的遲家繼承人會考慮旁人的處境,近日的溫聲軟語、乖巧粘人,落在裴旭之眼中,卻像是掠食者慣常會使用的把戲,像鷹戲兔子般抛下似是而非的餌食,随時等待獵物卸下心防,再驟然抽離,享受着弱者被戲弄的蠢态。
可是。
可是當受傷昏厥時被帶進别墅悉心照養,被别别扭扭送到手裡的電腦,十餘日的相處裡,遲少爺并沒有往昔那般的暴戾狠虐,也不曾再展露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他怕血,他吃飯的姿态一反往常的坐沒坐相,變得優雅得體,他生氣時隻會不高興地嘟着嘴,發些不痛不癢的小脾氣,甚至有點可愛。
當酒吧裡溫熱的手擠進掌心時,那個荒謬的念頭突然破土而出——
或許這場始于玩弄的圍獵,早有人先動了恻隐之心。
遲諾抿唇觀察着裴旭之,耐心地陪對方坐了許久許久。一直等到對方反常的痙攣有所好轉,才把定位發給司機。
車載香薰在出風口流轉,橙花與omega淡淡焦糖味道交織的氣息裡,細小的塵埃在路燈暖黃的光線裡浮沉,恍若撒落的星屑。
玄關感應燈亮起的瞬間,遲諾差點被波斯地毯的流蘇絆倒。
一聲驚呼還沒喊出口,先被身旁的alpha扶了一把。
“謝謝。”遲諾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手機屏幕顯示淩晨兩點,傭人房方向傳來隐約鼾聲。
遲諾不好意思再把人叫起來,隻能自己搜起醒酒湯教程走進廚房。
再從手機裡擡頭時,他看到alpha正無聲地跟在自己身後,有些亦步亦趨。
“坐好。”遲諾對他說。
似乎是因為喝了酒,裴旭之的反應看起來比平時要慢。
他遲緩地看了遲諾一眼,聽話地坐在了客廳的沙發裡,視線卻一直凝在omega的身上。
“解酒湯……”遲諾對着搜索引擎皺眉,穿着兔頭拖鞋翻找櫥櫃。
生姜在刀闆上滾了三次才勉強切出片,紅糖罐打翻時撒了半台面。當小奶鍋冒出可疑黑煙時,他終于放棄般關了火。
有的喝就不錯了,他好心熬湯,看誰敢挑三揀四的!
遲諾這麼一琢磨,腰闆又重新挺了起來。
他把黑褐色的不明液體端到裴旭之跟前:“把解酒湯喝了。”
“好。”
裴旭之似乎沒對解酒湯的成色持有意見,他接過碗,喉結随着吞咽起伏。
“苦嗎?”話一出口遲諾就後悔了。
自己熬的這東西看着像巫婆湯藥,聞着都嗆人。裴旭之卻搖搖頭,将碗底殘留的最後一點湯汁都喝幹淨。
遲諾不好意思地說:“下次我争取不把它煮糊。”
“不對。”他話剛出口又氣憤地收回了,“沒有下次,以後你不準喝這麼多酒。”
“好。”
“段慶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你離他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