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松寒怎麼覺得這症狀像當初醫生診斷他爸的更年期,男人要是更年期起來,簡直要人命。
沈雲舒心裡堵着事兒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想讓自己閑下來,天還沒黑就早早包好了餃子,晚飯吃完,她先給小知言洗了個熱水澡,把他拾掇好,送進被窩,給他拿了本小人兒書讓他看。
她将浴桶裡的水換成幹淨的,又去院門口檢查了一遍門有沒有鎖好,陳美娜他們周日晚上一般都住她娘家,這個點兒還沒回,應該就是不回了。
她回到屋裡,将門也鎖好,準備泡一個澡,鎮上有澡堂,但她不方便帶着小知言一起進去,基本都在家裡洗。
沈雲舒剛散開挽起的頭發,院子裡隐約傳來些動靜,像是有人在弄門鎖,她先關掉屋子裡所有的燈,快步走到窗前,掀開窗簾,盯着院門口仔細地看,真的有人在弄鎖。
他們這兒在胡同的最裡面,天一黑就少有人過。
好在小知言已經睡着了,不會吓到他,沈雲舒給他掩了掩被角,穿好外套,關嚴裡屋的門,又把吃飯的桌子推到外屋的門後,拿起菜刀,抵住桌子,時刻聽着着院子外的動靜。
才九點不到,這個點兒應該不是小偷,難道是張明達?
之前就有一次,也是他跟着他媳婦兒回娘家的日子,大晚上他一個人回來,想翻牆進院,被喝酒晚歸的黃大爺給撞上,他狡辯說是她早早地就鎖了院門,他敲不開才翻牆的,可她睡覺很淺,院裡稍微有點響動,她就能醒,他要是敲門她不可能聽不到,從那晚起,她的枕頭下面除了剪刀,又多壓了把菜刀。
院門口咣當一聲,好像門的鎖被撬開了,沈雲舒從門縫裡看出去,夜色太暗,什麼都看不太清,她的神經達到極度緊繃的狀态。
外面突然響起一聲壓着聲的慘叫,緊接着又是“咚咚”的跑步聲,一條腿扯着另一條腿,越來越遠,這是跑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有人推門進了院子,她不确定進來的是誰,個子模糊看着很高,張明達又瘦又矮,她或許能對付,要是别人,她不知道會怎麼樣。
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停在門口,沈雲舒屏住呼吸,将手裡的菜刀攥緊,屋門被輕叩兩下,低沉的聲音傳進屋内,“沈雲舒。”
沈雲舒怔了下,顫着嗓音确認,“馮大哥?”
馮遠山道,“有人撬了你的院門,我正好路過。”
剛他的車拐進胡同口,就看到她院門前鬼鬼祟祟貓着一個人,那人被車燈一閃,撒腿就跑,他不知道院子裡是什麼情況,沒去追。
這個點兒就敢摸進來的應該不是外地人,鎮子不大,那人又被他砸中了腿,就算不瘸,一兩天也難緩過來,找起人來也容易。
沈雲舒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手腳都有些軟,聽到他的聲音才稍微定下些神,她打開屋子的燈,将門後的桌子移開,又打開些門。
馮遠山的視線從她蒼白的臉,慢慢移到她手裡緊攥的菜刀。
沈雲舒背靠着門把,想給自己一些支撐,“您有看清他的樣子嗎?”
馮遠山給出幾個容易辨認的特征,“個頭沒你高,幹瘦,秃頂。”
沈雲舒又将菜刀握緊了些,那應該就是張明達。
馮遠山問,“認識?”
沈雲舒點點頭,“應該是隔壁戶的男人,他今天本來跟着他媳婦兒回丈母娘家了。”
馮遠山眉頭擰成深川,“他經常這樣?”
沈雲舒不想和他多說這些,隻道,“今天真的是謝謝您,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馮遠山睨她一眼,又敲了敲她身後的門,“明天我讓人過來把這個門給換了。”
門闆子薄得連紙箱都不如,力氣大一點的一腳就能踹開。
沈雲舒拒絕得客氣,“不用,我自己能應付,您不用管。”
馮遠山不緊不慢道,“你不是要和我結婚,我不該管?”
沈雲舒愣了下,肩背又繃得挺直,下巴微揚起,連手裡一直攥着的菜刀都朝他不自覺地揚了些,她有她的驕傲,“您不是已經拒絕我了。”
馮遠山将她那把菜刀從她手裡拿下來,放到窗沿,“我有說過拒絕?”
沈雲舒直視他的眼睛,“沉默就是拒絕。”
馮遠山鎖着她的目光,“那是因為我決定和誰結婚,那個人對我來說不是随便的誰,我結婚也不是奔着離婚去的。”
沈雲舒一頓,不知道是不是被今天一件又一件的事兒給壓的,眼底慢慢湧上來些無法抑制的潮氣,她偏開視線,不願意讓他看到她的軟弱,想硬起聲音,可話說到最後,還是洩了自己的一點委屈,“我也不是呀。”
馮遠山看她,沉聲問,“不是什麼?”
沈雲舒仰起頭,又看回他,“我不會随随便便讓誰進我的屋子,我也不會随便和誰說要結婚,我也沒打算糊弄過日子,我就不是一個會糊弄過日子的人,您不該随随便便揣測我,還把我想得那樣壞。”
馮遠山看着她漸紅的眼眶,眸光深了幾分,“是我把你想得壞嗎,我說對了你幾句,你自己心裡清楚。”
沈雲舒飛快地擦掉眼裡掉下的淚,别開臉,避重就輕,“反正我不是随便抓一個人就說要結婚的,您是第一個。”
馮遠山冷哼,“那還是我的榮幸了?”
沈雲舒氣自己一掉就止不住的淚,也氣他非要将她從頭到尾扒個幹淨,更氣讓他看到她這幅樣子,她使勁抹一把臉,囔着鼻音破罐子破摔,“您覺得是就是吧。”
馮遠山都要被氣笑了,他發現她不但會和自行車較勁兒,還會跟他耍賴,賴不過就掉眼淚。
她那個小侄子完全随了她,一樣的愛哭,還不想讓人看到她哭,皮膚本來就嫩,那麼用力擦,也不怕把自己給擦破。
馮遠山壓下想要擡起的手,從她紅腫的眼角斂回視線,看到牆根底下放着的工具箱,他屈膝半蹲下身,打開工具箱。
裡面各種東西都很齊全,收納得也幹淨整齊,他找到自己需要的,轉身走到院門口,利落修好被撬開的門鎖,明天連這個鎖也一塊兒換成新的。
等馮遠山修完鎖再回來,沈雲舒勉強整理好了失控的情緒。
她遞給他一塊兒濕毛巾,該道的謝還是要道的,“謝謝您。”
馮遠山接過溫熱的毛巾,幾下擦完手,又将毛巾遞回給她,沈雲舒伸手接,馮遠山握着毛巾沒松,“所以你打算多認真?”
沈雲舒不解看他,水潤潤的清眸倒映着他的影子,勝過月色下的湖光潋滟。
馮遠山道,“你不是說你沒打算糊弄過日子。”
沈雲舒慢慢攥緊毛巾,垂下眼,半晌,輕聲回,“那得要看你有多認真。”
更深夜靜,寒風卷起無人知曉的微瀾。
馮遠山認輸似的,最終擡起手,将她眼角溢出的潮濕一點點抹去,“至少,不會讓你再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