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寄月不想介入兄友弟恭合家歡場景,擺擺手:“沒事沒事,這是我作為班幹部應該做的,我家跟晏同學家兩個方向,就不叨唠你們了,我坐公交車就好。”
少爺不愉地斜她一眼,她裝作沒看見。說罷,便直直地往外走去。
剛走兩步,背後晏虞陽的聲音不急不慢的響起:“最近的一班公交車在二十分鐘後,夏天的夜晚蚊蟲又特别惱人,是吧?”
林寄月停住,心裡冒出一種被威脅的微妙感。
不過她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見好就收,腿很聽勸地往回搗:“晏先生這麼一說确實有道理。”
晏虞陽看着她乖乖地走回來,揚起嘴角,拉開車門。
豪車就是豪車,空調調到了最舒适的溫度,車内放着舒緩的音樂,還有淡淡的木質香薰,一屁股坐上車墊時,她感覺自己骨頭都軟了。
一路上她都沒怎麼說話,晏星酌坐在副駕駛,一直在和他哥扯東扯西,沒想到平時那麼高傲的人,現在變得這麼健談。晏虞陽聽得直笑,時不時接上一句。
車窗外風景由稀疏的郊區變為繁華的街道,五光十色的光暈嵌在霓虹燈裡,林寄月托着腦袋靠在門邊,有些昏昏欲睡。
“聽星酌說你是特招生?”晏虞陽問。
清冽的聲音為安靜的環境劃了道口子,林寄月立馬正襟危坐,回:“對的。”
一加一等于二的特招生。
“那你很厲害,作為特招生,在帕斯卡爾學院的校園生活應該相當不容易吧。”
前期原主自己努力争氣才進入了這個學校,後期拜你弟弟和系統所賜,還算活得風生水起。
她擺出商務化笑臉:“沒有啦,我們班同學和老師都挺照顧我的,特别是晏星酌同學。”
“是嗎?那就好。”
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一下車載屏幕,低沉舒緩的女聲流淌至整個空間,淹沒了晏星酌的那句笑得真醜。
林寄月一愣,擡頭去看播放音樂的界面。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首歌,哪怕循環了都快上百遍,還是會有第一次的心動。
伴奏隻有簡單的鋼琴與吉他,女聲輕軟溫柔,低低吟唱自己的故事,整首歌像極了一場籠罩着舊時光的夢境。
“晏先生好品味,我很喜歡這首歌。”
車子駛進隧道,橙黃色的光穿過玻璃,彌漫在車内。
“這是很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推薦給我……”他降下半扇車窗,晚風卷着少女的發梢,在空中劃出弧度。
“女朋友。”插進來一句突兀的回應。
她找到聲音的源頭,晏星酌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好像她的一句認同就會玷污到他們晏家的門檻,生怕貧窮勢利的病毒将污染到他們晏家後代高貴的血液。
林寄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毫不畏懼地迎上去。
晏虞陽聲音夾雜在風聲,模糊不清: “星酌,别瞎說。”
他不情不願地收回視線。
一切重新歸于平靜,歌聲始終繼續着溫柔的訴說。
手指尖落在膝蓋上打拍子,她的臉藏在後視鏡裡,被燈光染成了小小一個,長滿光斑的橘子。
隧道很短,即将從明亮過渡到黑暗之際,林寄月盯着扁扁的内後視鏡,鬼使神差地開口:“我們之前有見過嗎?”
車子一個猛刹,正好停在紅燈前。
晏星酌忍無可忍,第一個跳出來反駁:“我哥一直在國外,怎麼可能見過你!是吧,哥?”
他心裡鄙夷,想巴結他一個還不夠,還癡心妄想想勾搭上他哥。
休想!
内後視鏡中,晏虞陽的眉眼波瀾不驚,紅光染得慈目鬼魅,眼角那顆黑痣更猶如欲滴未滴的血珠。
不知為何,多盯幾眼,心中就多生幾分詭異。
她飛快地低頭。
下一秒紅燈變綠,晏虞陽回道:“是第一次見。”
林寄月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那是我搞混了。”
車子重新啟動,彙入車流。
她家在桂山區最南部,鱗次栉比的寫字樓逐漸消失在黑夜中,道路變窄,交錯電線杆下擁擠着老舊的樓影,快到了林寄月熟悉的景色,她忙喊住:“晏先生,前面車不好開。停在這裡就行了,今天謝謝你和晏星酌同學了。”
“沒事,回去注意安全。”
晏虞陽注視着少女的身影漸漸沒入巷子深處,視線轉開,落在副駕上,“怎麼不送送同學。”
“她算什麼。”
晏星酌别過腦袋,認定自己早就和林寄月鬧掰了。
哪怕她今天有幫過他,他也下意識認為她是别有用心。
這種膽大妄為、見色起意的性格本就讓他不爽,更何況他永遠不可能是那個先低頭的人。
他俯視着肮髒的街道,傲慢地挪開眼。
隔着一面薄薄的玻璃,他沒有發現,車上映照出的那張臉仿佛已經落入令他避恐不及的塵埃,困在這昏黃炎熱的筒子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