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突然喜當娘,一時間竟愣愣的盯着倪二發呆。
倪二被看的不知所措,他年幼喪母,自來隻跟着父親跟随潑皮老大争地盤,現在劉姥姥溫柔的目光一看,他簡直比被人打的頭破血流更害怕。
劉姥姥目光一寸一寸的在面前的漢子身上掃過,她大約也能看出來,眼前這人應當是極少跟女性長輩接觸,隻看倪二僵硬的背,她就不會被倪二兇惡的臉吓到,思及眼前人剛才說的話,劉姥姥語氣帶着幾分告誡,“小子,那等話可不是随意就能說出口的,以後莫要胡言亂語。”
“我..”倪二語氣急切,聽着大娘好似不信自己剛才說的話,他目光躲閃,吞吞吐吐還是說出了口,“大娘,我是認真的,我自小沒娘,不怕您笑話,剛才您拉着我唠家常的場景,竟是我第一次被人關心。”
所以認娘是真,想追随賈家大老爺做官也是真。
倪二滿腹的話想說,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擡頭看着已經移開目光不再看他的劉姥姥,懊惱的攥拳在背後一揮,罷了,罷了,想他倪二,可能真是沒有父母緣。
時下人重諾言,從古時遊俠到如今的小民,但凡許下諾言,輕則散盡家财,重則丢棄性命,都會完成諾言,更何況最重要的爹娘之說。
作為自有在泥濘裡打滾生存的倪二,豈能一開始不知道劉姥姥的小心思,不過是抱着僥幸的心理想着萬一真有門路能攀上賈府呢。可沒成想,劉姥姥雖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卻真心實意的關心他,倪二自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婚配的事情,更是第一次有人說要給他張羅娶妻生子,甚至還教導他,莫要兇着一張臉,要多笑笑。
那句要多笑,說的倪二心下一酸,真跟他午夜夢回躺在床上幻想的阿娘一模一樣。
再加上劉姥姥還有個據說十分漂亮的外甥女。
這一認親,幹娘有了,妹子有了,媳婦也有了,那孩子還遠嗎?!
倪二甩甩頭,試圖在臉上做出更兇惡的表情來掩蓋自己的沮喪,他嗡聲嗡氣的扯着嗓子,“您要是有空,跟我說下賈家村怎麼走吧。”
“啊?嗯,好好好。”劉姥姥還沒從剛剛的場景中回過神,居然有人要認她當娘。
她小心的收回目光,避免因為自己偷瞄導緻眼前要認她做娘的漢子反感。心裡還是不停盤算,這人雖然長的老成兇惡,但是劉姥姥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男人細膩的皮膚,想來年紀确實不大。
再看穿着,平民穿的粗布,但是内裡卻是用的細膩的料子,應該是個有家底的。再往下是倪二垂在兩側的手掌,就算劉姥姥眼神不好,還是一下能看到經年累月的凍瘡。
劉姥姥暗自點頭,是個能幹的,再加上剛才給她的三十兩銀子時雖然不舍,但也是極其利索。
對銀子有敬畏,知得來不易。但又知舍得,抓着一切機會想要努力往上爬,是個上進的。
她眯着眼,心裡已經覺得再觀察一陣子,若是倪二的家庭情況跟方才說的一緻,那劉姥姥講不好舍了一次臉面,認個幹兒。
到時候自己香兒即便是招贅,也是有人能出頭的了。
倪二可不知道劉姥姥的一派心思,他老實的聽着劉姥姥吩咐,二人約定一周後趁着賈家大公子賈珠回來後,再去賈家村進行探查。
劉姥姥挎着籃子,摸着懷裡的三十兩銀子,先是去了牙官處選了幾塊離自己近的田地,一口氣花了二十兩,之後摸着之前攢的銅闆割了整整二兩的肥肉,才滿意的大道回府。
香兒收拾着家裡,額頭冒汗,兩隻手努力挪動着磨盤。她爹去世的早,娘親劉姥姥孤身一人帶着她在劉家守寡,雖然靠着王家,自家的家産不曾被族人霸占,但是這種日常經常會有的重活卻是需要她們母女倆自己完成。
秋收後,香兒跟劉姥姥收完田地,兩人歇息了半月才算緩過神,今天劉姥姥是一早就去了京城,說好的賣幾個炊餅抵上進城費,可是眼看中午都過去了劉姥姥還沒回來。
香兒有些着急,不時站在路邊往遠處看,“可别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劉張氏拿着玉米擡頭往香兒看,撇着嘴酸溜溜的跟身邊人說道,“王氏不會真遇到什麼事情了吧,你看給香兒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