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連吃了幾次大虧之後,原身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因為他發現隻要自己不觸碰對方劃出的那條線,對方就會像從前那樣,以疏離而又恭敬的姿态容忍他的挑釁。
那種謙卑的态度恰好緩解了他的焦躁,原身天真的以為沈修宴依舊是那個任他拿捏的玩具,既然他可以從其他方面繼續打壓對方、給自己出氣,那麼他也就沒必要死咬着一點不放了。
畢竟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不是嗎?
但顧甯顯然比單蠢的原身更加敏銳,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沈修宴身上的危險氣息,他認為沈修宴之所以會對原身百般包容,隻是時機未到,不方便撕破臉皮罷了。
那麼現在背着他的沈修宴,是忘記了自己曾經說的話,還是說他已經境界上升,連這種程度的逾矩都可以容忍了?
或者是在籌劃什麼更大的計謀,才會不惜打破自己的底線?
顧甯眯了眯眼睛,在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之後,他越發覺得沈修宴深不可測,至少他是絕對沒辦法違逆自己的本性,去讨好一個自己厭惡的人的。
在轉過某個路口之後,顧甯突然眼睛一亮,然後用力地拍起了對方的肩膀,大聲叫喚道:“别往這條路走,走那邊,那樣更近!”
沈修宴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堵高大堅實的牆之外,他沒有看到任何類似于道路的存在。
他停頓了一秒,然後一言不發地朝原來的方向繼續邁開腳步,沒有理會顧甯的胡言亂語。
“喂喂,我說了往那邊走更快吧?你到底想不想早點回家啊!”
“那邊隻有牆,沒有路。”
“那你翻過去啊,翻過去之後拐幾個彎就到了!”
“抱歉小少爺,我不會飛。”
顧甯郁悶地拽了拽沈修宴的頭發,然後又揪了揪對方的耳朵,在發現無論他做什麼對方都不予理會之後,徹底放棄了惡作劇的想法。
完了完了,看來對方真的在憋什麼大招,他不會提早領便當吧?
顧甯撇了撇嘴,試圖思索應對的方法,但他越想腦子就越昏沉,趴着趴着就被困意卷進了夢鄉。
沈修宴将他帶回家的時候,顧甯依然沉浸在甜美的夢中。顧父顧母即使提前收到了沈修宴的信息,卻也還是在家中等了半夜,直到看到顧甯安然回家之後才放下了心。
他們沒有将顧甯叫醒,而是讓沈修宴直接将他送回房間去。
在将身上的少年小心安放在床上之後,沈修宴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在床邊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借着床頭燈的昏黃光線觀察對方的睡顔。
在看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伸出手将對方左側稍長的碎發輕輕別至耳後,将白皙小巧的左耳完完全全的展露了出來。
在那片原本應該光潔無瑕的耳垂上,突兀地多出了一顆黑色的小痣,就像是落上白紙的一滴墨水,輕巧地将那裡打上了自己的标記。
對沈修宴而言,那不是普通的痣,而是某種獨一無二的、獨屬于某個靈魂的印記。
誰也不知道,當時在包廂内的他,在看到那顆前一天還不曾出現的黑痣時,心底究竟翻起了多麼大的波瀾。
沈修宴突然輕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裡泛起了微弱的光。
就像是荒蕪寂寥的原野上燃起了點點星火,原本隻是小小的幾縷,卻以極快的速度席卷蔓延,瘋狂而不可阻擋。
他伸手關掉了床頭的小燈,然後在漆黑的夜色當中獨自平複内心翻湧的思緒。
歡迎回來,甯甯。
他對着床上安睡的少年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