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的路上,段阡玦若有所思。
起初在竈房裡搗鼓了半天,段阡玦最終還是沒分清,木盒中那些瓶瓶罐罐裡,哪一瓶裝的是哪一樣調味劑。
索性她就用指尖蘸了幾粒,每樣都試試,憑着直覺随意灑了進去。
至于苦味……鹿玖歸辟谷多年,也許是真的嘗起來隻有苦味罷。
段阡玦自以為鹿玖歸很容易便能瞧出每道菜是否都有不妥之處,可方才她并未瞧出鹿玖歸有什麼疑惑的神情來,又弄不清究竟有沒有用錯的地方。
心中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房中,她見鹿玖歸已經将案上那一盤“荷塘月色”吃得快要見底了,也就不再擔心這些。既然無事,那應是沒有太大問題。
一理衣袍,段阡玦輕輕地坐在鹿玖歸對面。手臂支撐在案幾上,她雙手托着下巴,歪着腦袋,靜靜地就這般看着鹿玖歸。
一陣清風自窗外吹來,兩人散亂的發絲都是微微拂動着。段阡玦眉眼彎彎,含笑觑她,一副可愛嬌俏的模樣。
而鹿玖歸則是不緊不慢地把剩餘的菜一點一點的吃完,不時地從餘光裡注意着段阡玦的動作。
日頭漸漸隐沒在山後,天色暗沉下來,金光耀眼的雲霞轉為烏黑的夜幕去了。
待鹿玖歸吃完,段阡玦主動端起碗筷和菜碟送回了竈房去。按照前日琢磨好的計劃,接下來她要和鹿玖歸提燈夜遊。
展開書卷,鹿玖歸攤開一張紙,研磨起筆墨來。段阡玦在門後偷窺了片刻,才從容地走出,上前道:“師尊,今日時辰尚早,晚間又着實無聊了些……不如師尊陪我一同去山間觀賞夜景,怎麼樣?”
鹿玖歸左手捏着一卷竹簡,右手執一支毛筆,半天沒有在紙上寫出一個字來。搖搖頭,她丢下手中的東西,起身走向了段阡玦:“好。”
從太虛環中找出兩盞花燈,段阡玦遞給了鹿玖歸。金色的靈力湧出,周圍霎時光芒大盛。鹿玖歸将燈點上,其中一盞還到了段阡玦手中。
順手把門關好,鹿玖歸施了屏障,整個屋子都被包裹在内。“走吧。”段阡玦左手提着燈杆,右手牽起鹿玖歸的手,拉着她往院子外走。
不過天色還有一個半時辰才到夜間,正是段阡玦算計好的,這之間去外邊遊玩,并無不妥。
指尖細膩溫和,觸感很好,鹿玖歸長長的睫毛微垂,朱唇輕抿,如玉的肌膚潔白勝雪。觀察着觀察着,段阡玦就想到别處去了。
晚間的樹林更加幽暗陰森,但對于她們二人來說,一個修為極高,一個習以為常。反而她們覺得,夜裡不似白日那般嘈雜,沒有了靈獸的喧嘩和嘯聲,悠閑甯靜,便也舒适許多。
兩人挑的花燈皆是狀如蓮花盛放,蓮心之處是鹿玖歸凝聚的光球。蓮燈的每一片花瓣都是形态各異,白裡透紅,每一條紋路清晰可見,宛如真花。
清泉源源不斷地湧出,繞石而過,日夜不息得流淌着。水聲清越,山色青黛,九茫山中風光绮麗,夜裡也似畫卷一般。
段阡玦還是喜歡順着河沿行走,不為别的,落葉被踩碎的“吱呀”聲,以及清澗的濤聲隐隐,都是極佳的。
今夜心情極好,月色正明,又有美人相伴,段阡玦一路上都是步伐歡快。突然想起來什麼,還會故意黏在鹿玖歸身上,好一會兒被别的東西吸引了,方能放開她片刻時間。沒多久便又貼着鹿玖歸的身子走。
江野邊,露水濕涼,草香清鮮,霧氣氤氲,擴散在江面上遊蕩着。白色和玉色的兩道人影穿行在草野邊的樹林中,行進得很緩慢,偶爾能聞見幾句笑語傳出。
此處的河道筆直低淺,即便正值春潮,河中溪水幹涸,也唯餘泥潭沼澤在裡面。路邊并不空曠,林子的外沿離這河道僅兩三丈遠,草叢茂密,幾乎看不見多少縫隙。
腐朽了少許的樹幹有些橫倒在道路中央,有些因河道沒有多寬,便是如同架起了一座木橋,連着河的兩岸。
段阡玦還是很頑皮地從這裡踩着樹幹過了“橋”,與鹿玖歸隔岸對望了一眼,再小跑幾步,從前邊不遠處踩着樹幹回來,這樣子往複了好幾回,才算玩夠。
相反,鹿玖歸一直端着步子,甚至未曾有什麼大幅度的動作。她隻是陪着段阡玦嬉鬧,美目一直是含着溫柔的,想來大抵的願意與段阡玦一同來遊覽山景的。
“咦?”眼前的草叢中忽然冒出一個顯眼的東西,俯身圍着它轉了一圈,段阡玦到底是辨認不出來,“師尊,你快來看,這是何物?”
于是,鹿玖歸應聲趕來。但見衆多草葉簇擁着的,是一株明黃色的靈草。之所以說是靈草,是因為它的周圍有靈力環繞,在皎皎的月光下,猶如星辰散落花間。
一眼看出那靈草是何種類的鹿玖歸,擡手在段阡玦頭上輕敲了一下:“叫你非不學采藥,連春月桂都認不出來。”
有些不服氣,段阡玦摘下那靈草,捧在手心又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真上邊的一朵朵小花都形似桂花,但現下是春季,最有可能的就是春月桂了。
心念一動,觀那春月桂已經長成一串,段阡玦把手中的這株編成一個花環,悄悄的戴在了鹿玖歸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