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白衣的女奴排成一線,魚貫步入宮廷,她們是權力的一部分。
“阿利斯塔有多少女人?”露維亞問。
伊瑟恩答不上來。
希爾弗和幾個鄰近的國家一樣,實行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可有權有勢的人永遠不用遵守規則。
先王是傳統的國王,他娶尊貴的、能帶來實際利益的王後,豢養年輕美貌的情婦。三段婚姻給他帶來六個合法的孩子。還有“國王之子”伊瑟恩。
阿利斯塔繼承了父親的功利與精明,在此基礎上又疊加一層匪夷所思的惡。
阿利斯塔會給人恩寵,同遊同寝,興之所至,也會做出戀愛的樣子,允許她直呼自己的名字。但在對方鼓起勇氣,心中真的湧現愛意之後,他就會驟然冷淡。
面對女人心碎的眼淚,他不解:“你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呢?難道你配得上我嗎?”
他把後宮的女人當成玻璃櫃裡的偶人,先弄亂她們,再按型号分類,擺回正确的位置。
久而久之,連最天真的少女也不再期待能得到國王的另眼相待,她們終于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這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後宮,沒有瘋狂的競争,沒有嫉妒和陷害,隻有單調的白色,還有壓抑的哭聲。
感到無聊的阿利斯塔變本加厲地折磨她們,摧殘不了她們的精神,就會傷害她們的身體。
伊瑟恩一邊抗拒接下來有可能會看到的場面,心裡凄凄惶惶的。一邊執着地跟着露維亞,和她攜手邁步往前闖。
搖曳不定的燭火照在牆壁的浮雕上,光影亂顫,使畫上的人物像在掙紮,而被細長帷簾遮住的窗子,正是精緻的籠栅。
穿過長廊,她們抵達有着高挑拱頂的大殿,走進一扇紅棕色的大門。
“伊瑟恩,壞消息。”她感官敏銳,動動鼻尖,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歐仁妮也在裡面。”
伊瑟恩大驚失色,這實在有違常理。
他理解不了。
露維亞當然更理解不了。
龍是一對一結伴的長壽種族,簡簡單單。而人生短暫,被死亡焦慮和繁衍本能驅動,個體差異很大,社會風氣也一時一個樣子,人類很複雜。
阿利斯塔令她想起神王。
既然沒有心甘情願做神妻的,肯定也沒有自願做侍寝奴隸的。
她隐約覺出敵人早已結盟,無論神界、人間,都有強權暴政。祂們制造出一個地獄,然後自己也生活在其中,這到底有什麼意思?她永遠也想不通。
借着煙霧的遮擋,露維亞打開一道細細的門縫。
燈影中,阿利斯塔鋒利的長相變得柔和,他曲着一條腿,慵懶随意。
“歐仁妮小姐,接下來,我會把宮廷交給你照管,希望我們之間不僅有婚約,還能成為親密的朋友。”
歐仁妮盡量不去看那些女人,不去想她們是誰,為什麼出現在這兒。一個錯誤的眼神,就會引來阿利斯塔的猜忌。
她坦蕩直白,顯得木愣愣的,隻說屠龍的事:“陛下不必煩憂,放心出征就好。我向您許諾,在您離開期間,宮殿絕不會遭到任何破壞。而在您凱旋之時,我将向您獻上惡龍的心髒,以此為賀。”
“是埃裡克森卿在為你尋找寶劍,對麼?”
歐仁妮答:“是的。我獨身來到這裡,隻能拜托他幫我做事。畢竟,他是陛下您指派給我的騎士。”
阿利斯塔露出玩味的笑容,“我正要送個女奴給你。”
歐仁妮問:“可她們不是戰士,能做什麼呢?”
阿利斯塔揚了揚下巴,手指向她們中的一個。女奴立刻走近,跪在阿利斯塔的身前。他抽出了一把銀亮的匕首,用刀尖在女奴的胸前緩慢地滑動,挑開她最表層的衣服。
冰涼的金屬讓女奴無意識地哆嗦了一下,白皙的皮膚上立刻冒出鮮紅的血,像珊瑚珠。
歐仁妮一陣窒息。
她見過很多血,可這不是戰鬥。持刀者擁有絕對力量,他可以屠宰,也可以惡意滿滿地把玩。女奴不敢違抗,也無法逃離。
“她可以代替你做名門淑女不擅長的事情。”阿利斯塔意味深長地說。
受辱的神色一點點爬上歐仁妮的臉。
她的大腦嗡鳴着,試着說服自己繼續演下去,做出困惑的樣子,裝傻,假裝沒聽懂。
或者感謝國王陛下?感謝他善解人意,給自己準備了這樣的女奴,可以幫一個呆闆、不解風情的女人服侍她的丈夫。
意識到自己并不具備忍耐的美德時,歐仁妮已經沖動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理智回歸了些許,她低下頭,恭敬地請求:“陛下,謝謝您的恩賜。我一直沒有稱心的侍女呢,我這就把她帶回去。”
阿利斯塔收起武器,哈哈大笑。
“你果然很特别,歐仁妮小姐。原諒我,我不該這樣考驗你。”
“我不明白,陛下在考驗我什麼呢?”
“性格,你的性格和埃裡克森卿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