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邊走邊朝屋裡喊了一聲,門很快應聲而開,一個瞧着約莫十多歲梳着兩條麻花辮的女孩兒跑出來,一看到宋窈便露出大大的笑臉。
宋萱幾步過來接過宋窈手裡的食盒,委屈似的嘟了嘟嘴,“阿姐不是說去去就來,怎麼去了這麼久?”
“還不是知道你饞竹葉米糕了。”宋窈示意了一下食盒,“剛好廚房裡還剩一些糯米,我便做了一些。”
宋萱一聽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牽起了宋窈的手,兩人一起進了屋。
宋窈先去看了躺在床上的宋父,見宋父還沒醒,便單獨留了飯菜下來,再同宋萱一起圍着矮桌吃飯。
晚飯是宋窈自己做的,趙媽雖然躲懶,但好在廚房裡該有的東西還是不少的,宋窈本就是窮苦出身的孩子,也不拘這些,做起飯也得心應手。
見宋萱吃的香,宋窈又将飯菜往妹妹面前推了推。因為從小吃的不好,已經快十四歲的宋萱看着比同齡的孩子小不少,本就稚氣未脫的臉更是沒什麼肉,總看的宋窈心疼。
宋萱似是也發現宋窈在看她,擡臉露出一個笑來,将自己碗裡的米糕夾給宋窈,“阿姐别光看我,你也吃呀。”
“嗯。”宋窈點點頭,這才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剛咬了一口,便聽到對面的宋萱小小聲道:“阿姐,我覺得咱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宋窈動作微頓,擡頭,“什麼?”
“我,阿姐,還有爹爹,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已經是最好的。”宋萱道。
宋窈心猛地顫了顫,驚疑不定地看着宋萱清澈的目光,以為宋萱是聽誰說了什麼,宋窈咬咬唇,正要問,宋萱卻已經又低下了頭繼續吃飯,仿佛方才那句不過是随口一說。
要說的話卡在了喉間,宋窈目光複雜地看着妹妹,胸口有些發熱。
是啊,若不是一年前那場變故,她們一家人原本也能平淡度日的。
宋窈并不是京城人士,十六歲以前,她都和父母妹妹一起住在離京城幾百裡的一個小山村裡,日子雖然拮據,卻安甯。
可沒想到一年前,整個村子突遭變故,母親沒了,爹爹無奈帶着她和妹妹一起到京城投親。但是等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京城,才發現要投親的那戶人家早就不知搬去了哪兒。彼時三人早就已經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盤纏。
三人本就人生地不熟,又餓又累,走投無路之際,宋父便想着先找個體力活兒掙些銀子,先填飽一家人的肚子再尋他路。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早有工頭看出宋父是外地來的,沒有熟人,為人又忠厚,就騙着人幹了幾天活,但半點不提結工錢的意思,宋父找他理論,卻反而被打成了重傷。
那人打傷了宋父還不罷休,轉而看向撲上來攔的宋窈,和已經被吓得直發抖的宋萱。姐妹倆雖然一身粗布麻衣,臉也髒兮兮的,但扔難掩姿色,尤其是宋窈,看的人眼放光。
他私底下也不是沒幹過逼良為娼的事,這女娃要是賣進花樓,那銀子絕對不在少數。那人即刻定了心思,二話不說就要讓人上來将姐妹倆綁了。
當時宋窈年紀雖小,卻隐約知道決不能被抓住,當時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竟掙脫了束縛跑了出去。
她一個小姑娘,想報官也不知該找誰,隻能苦着向過路的人求救。而幫了她的,便是當時正好路過的戍安侯府大公子祁钰。
彼時宋窈還不知道這人的身份,隻道這人樣貌衣着,都讓她不敢多看,等她知道時,祁钰已經幫她收拾了那個工頭,救出了宋父和宋萱,安置了幾人後,還替宋父請了個大夫。
之後,宋窈便成了祁钰一時興起,養在外頭的外室。
“阿姐怎麼了?”見宋窈吃着吃着就不動了,宋萱忍不住問。
宋窈回過神,笑笑,“無事。”
“阿姐可是在擔心爹爹?别擔心,爹爹今日精神好多了。”宋萱道:“下午我還扶着爹爹走了一會兒呢,看來要不了多久,爹爹就能全好了。”
“嗯。”點點頭,宋窈垂眸,眼眶有些發酸。
宋窈雖讀書不多,卻也不是不谙世事,外室是什麼,她自然知道,可宋父傷到了頭,不但不大認人,連下床都困難,一時半會兒根本斷不了藥,她還有妹妹要照顧,當時的她,别無選擇。
宋窈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不哭不鬧地接過了所有的擔子。
好在宋萱還小,不懂這些,宋窈也不欲讓她懂,便将宋萱和宋父都安排在這處單獨的院子,怕人亂說除了送飯很少讓外人進來,對内也隻說是服侍主子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計。
宋萱也聽話的不追問,每天乖乖照顧爹爹,沒事就種種花,也不亂往前院跑,懂事的讓人心疼。
有時候,宋窈覺得宋萱并非什麼都不知道,但有時候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不過妹妹再不若以前那樣活潑好動卻是真的。
再過些日子便是乞巧節了,到時候京中相必熱鬧的很,兩人自從住進這院子便極少出門,宋窈想着到時候可以帶小萱在近處逛逛。
吃完晚飯,天已經微微擦黑了,姐妹倆收拾了碗筷,便如往常一般準備洗漱休息。
平常沒别人的時候,宋萱總會央求着宋窈陪她一起睡,宋窈也隻好依着她,兩人依偎在一起,就好像還在家裡時一樣。
可沒想到剛洗漱完,秦嬷嬷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說是祁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