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嬷嬷在祁府裡都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人,對待宋窈客氣,那是看在祁钰的份上,對下人自然就沒有好臉色了。
面對秦嬷嬷讨好的臉,貞嬷嬷連腳步都未停。
秦嬷嬷看着人趾高氣揚的神色在心裡罵了一句,咬咬牙将袖中早備好的一小包銀子塞到貞嬷嬷手裡。
“暑熱未消的,嬷嬷辦事辛苦了,這點子心意是奴婢請嬷嬷喝茶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秦嬷嬷哪裡的話,不過是替主子辦事罷了。”貞嬷嬷掂了掂手裡的銀子,面色雖不改,到底還是放慢了步子。
“秦嬷嬷有什麼話便快些說吧,府裡事多,也不敢誤了時辰。”
“是是是,”既收了銀子,秦嬷嬷也就不拐彎抹角,搓了搓手試探道:“其實也沒什麼别的事,就還是上次同您說的,如今大公子貴人事忙,身邊又沒個近身伺候的人,也就咱們姑娘服侍的時間還算長,人又老實本分,隻是這府裡府外的,遠又不便宜,若能得您個建議,讓咱們姑娘離得近些,豈不也能伺候的更好些?”
自己主子不争氣就算了,秦嬷嬷可不想跟着自暴自棄,可她既不想離了祁府,又不想走回頭路回莊子上去,剩下的,便也隻能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随着宋窈一道進去了。
可自古外室進府可不是件容易事,秦嬷嬷原先還寄希望于宋窈能憑借容貌搏一搏,誰知卻是個不可雕的朽木,她是個下人又說不上話,思來想去也隻能找貞嬷嬷了。一想到方才忍痛給出去的從為數不多的積蓄裡拿出來的銀子,秦嬷嬷心都滴血。
“貞嬷嬷,您看……”
貞嬷嬷低頭理了理衣襟,當了大半輩子差,秦嬷嬷話裡那點意思,她心裡自然門兒清。
“這話是秦嬷嬷你的意思,還是你們姑娘着你來探口風的?”貞嬷嬷道。
秦嬷嬷一僵,沒想到貞嬷嬷會如此直接,過了會兒才呐呐道:“姑娘性子實,倒想不到這些,也是奴婢多操心罷了,不過這說到底也是兩全其美的事兒,日後姑娘同奴婢也會牢記您的恩情不是?”
貞嬷嬷笑笑,既這麼說,八成就是這個秦嬷嬷自作主張了。回想起這個宋姑娘溫順少言的模樣,倒不像是個心思重的人。當然,是不是也不重要。
“秦嬷嬷這怕就是高看老奴了。”貞嬷嬷道:“我雖然在祁府當了這麼些年差,多少有些體面,但說到底也隻是個下人,平日裡不過謹言慎行混口飯吃罷了,主子的心思,哪裡輪得到我們多嘴?”
聽出話裡的退卻意味,秦嬷嬷臉上的笑頓時有些挂不住。
貞嬷嬷不屑一笑,戍安侯府是何等人家,也是一個毫無出身的外室婢妾肖想得的?大公子作為侯爺嫡子,又自小聰慧,頗得聖寵,以後不出意外是會獲封世子襲爵的,屆時不論是正妻還是身邊服侍的人,自然都有老太太和夫人精挑細選。
宋窈這身份,能一時得了大公子青睐服侍左右,已經是難得的福氣,若還想着有朝一日能進祁府,那便真是癡心妄想了。
“不過秦嬷嬷也不必多想。”貞嬷嬷接着道,到底收了人家的錢,貞嬷嬷心裡清楚歸清楚,卻也不會把話說的太絕。
“大公子為人寬厚,隻要宋姑娘盡心服侍,安守本分,大公子日後相必也不會薄待了姑娘的。”
“可是,這……”
“秦嬷嬷。”貞嬷嬷加重了語氣,“咱們做奴才的隻管伺候好主子,其他的多想無益。”
說罷,貞嬷嬷便不再多言,重新加快腳步,徑直出門上了馬車。
秦嬷嬷看着遠去的馬車,不甘踹了一旁探頭探腦的小厮一腳。
“看什麼看!不中用的東西,還不快做你的事去?再讓我瞧見一次,便趁早收拾了你的細軟去!”
那小厮隻是路過停了一嘴,便無故挨了一頓罵,忙捂着腿走了……
屋内,宋窈洗漱完,又在窗下的镂海棠烏木榻上卧了一會兒,渾身的酸痛不适感才散了不少。
等到快到午時,宋窈才起身換了件高領的衣裳,出門轉去了廚房。
昨晚她走的匆忙,說陪小萱也沒能陪,隻怕還是得做些好吃的哄一哄。
因着昨天祁钰來了一趟的緣故,院裡懶散了許久的人也都活了過來,宋窈到廚房的時候,趙媽已經做好了飯菜,倒省了宋窈不少事。
宋窈熟練地做好幾道宋萱平日愛吃的小點心,并着飯菜一道端去了後院。
今天的天氣頗好,宋窈過去的時候,宋萱正陪着宋父在廊下曬太陽。
看到宋窈,宋萱同樣立馬笑着跑過來,躺在搖椅上的宋父也随之看過來,面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宋窈放下東西,走過去輕聲喊了一聲,“爹爹。”
宋父還是隻睜着混濁的雙眼望着她笑,沒說話,也沒回應。
宋窈眼眶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