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祁钰,宋窈低頭摸了摸手腕上觸手微涼的手串,想了想還是拿了下來,放回盒子裡,将東西連盒子一并放入了衣櫃最底層的暗格裡。
那暗格裡頭是宋窈這麼長時間攢下來的一些小積蓄,祁钰雖然不常來,但宋窈到底是服侍他的人,該給的還是一樣不少的,否則這些丫鬟婆子們,也不會隻口裡抱怨,卻沒有走人的意思。隻不過人都是貪心的,比起祁府的富貴錦繡,人人巴結羨慕,這裡當然就不夠看了。
除了銀錢,祁钰偶爾也會派人送來一些時興的首飾和料子,宋窈隻留了一些祁钰過來時要穿戴的,其他的都換成了銀子,這大半年也攢了不少。
宋窈沒有秦嬷嬷那樣大的心思,當了祁钰的外室不過是生活所迫,她也清楚明白她在祁钰身邊待不了多久。
且不說祁钰對她連上心都算不上,就說以祁钰的身份地位,也斷不可能讓她進府,且祁钰如今的年紀,娶妻也就這兩年的事,對方八成也是個有身份的官家小姐,到時候捏死她一個沒身份的外室,還不是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所以宋窈一早便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其實現下這些銀子,若能做點兒小生意,也夠她們父女三人生活了,大頭還是在宋父的病,算上給宋父看病抓藥的錢,這些就有點不夠用了。
宋窈細細點了一遍,目光落在盒子裡的手串上,想着祁钰今天的無意詢問,到底還是按下了把它當掉的心思。
宋窈關上暗格起身,一擡頭就看到了在門外探頭探腦的秦嬷嬷。
看到宋窈,秦嬷嬷不自然地笑了笑,目光還是在屋内觑巡了一圈。
“屋内就我一個。”宋窈道:“秦嬷嬷可是有什麼事?”
聞言秦嬷嬷臉上的一絲期盼變成了失望,笑笑道:“沒什麼事兒,隻是想着大公子這會兒過來,來問問午飯可要一起備了,既然人走了,那就算了。”
宋窈點點頭,“大公子已經走了,讓趙媽也不必多忙,熬點白粥就行。”
“是。”秦嬷嬷撇撇嘴,目光在宋窈身上轉了兩圈,想了想,重新揚起笑道:“對了姑娘,這天兒也漸漸由暑轉秋了,姑娘也該置辦些新衣裳了,老奴聽說城裡新開了家成衣坊,花樣樣式都新穎的很,姑娘可要哪天過去瞧瞧?”
許是祁钰這兩天來的勤了一點的緣故,秦嬷嬷倒是許久不對她這麼殷勤了,當然這殷勤的出發點,也不是她就是了。
“不必了。”宋窈淡淡道,假裝聽不出秦嬷嬷話裡的意思,“我平常不大出門,衣裳夠穿即可,勞煩嬷嬷費心了。”
倒也不是她故意跟秦嬷嬷唱反調,宋窈的确是對穿衣打扮什麼的不感興趣。
一連被擋了兩次,秦嬷嬷笑臉耷拉了下來,還以為是宋窈記挂着上次她們私下說閑話編排她的事,故意下她的臉呢。
宋窈可沒心思想這麼多,每次見完祁钰她都要緩一會兒,近來又正趕上秋乏,回了秦嬷嬷便轉身進了屋。
秦嬷嬷到底還是不敢輕易得罪宋窈的,見人走了也隻能悻悻離開了。
祁钰出了宋窈哪兒就直接回了府。
戍安侯府坐落在城東與城北的交界處,位置是已故太上皇親自劃定,連府上的牌匾都是太上皇親手揮就,封侯建府,以嘉獎第一代戍安侯收服蠻夷,安戍邊境的功績,太上皇還在位時,一度與戍安侯稱兄道弟,戍安侯府的風頭更是無人能及。
隻可惜到了先皇繼位後,與襲爵的如今的戍安侯因為一些事起了龃龉,親厚不再,再加上擁護先皇登基的功臣不少都封侯拜相,戍安侯府被分了風頭,自然也沒了以前的地位。
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皇登基,不再如先皇一般任人唯親,連開兩次科舉選拔新臣,不重出身隻重才幹,這一條算是攔住了那些從小富養長大指望着吃老本的貴族子弟的路,如今京中世家子弟中受皇上青睐的很少,更别說委以重任。
這其中隻有戍安侯府的大公子祁钰和骁國公家的大公子除外,特别是祁钰,從科舉時一篇令人聞之無不驚豔的《德賦論》,到一入朝便帶人平了都快成了皇帝心病的肅州匪亂,一文一武兩件事,算是奠定了祁大公子在朝中的地位。
戍安侯原本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又有了祁钰這個出色的後輩,朝中不少人都私下打趣說戍安侯府隐隐有要重現當年榮光之勢了。
祁钰回到祁府時已近午時,剛踏進所住寝院瀾院大門,便有早已等候多時的青衣婢女上前行禮,道:“大公子,方才老太太院裡的方姑姑過來傳了話,說是老太太請您過去一道用午膳。”
婢女名為素清,是這瀾院的主事女使,除了管事嬷嬷貞嬷嬷,也就她最能說的上話了。
祁钰颔首,“嗯,去将昨日吩咐你取的那支白參拿來,我換了衣服便過去。”
“是。”素清應聲告退,還沒走兩步,便又有一個和素清衣着一樣的婢女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見到祁钰,撲通往地上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