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剛開完藥方準備走,就又被陳川給拉了回去替宋窈診脈。
床上,不過這麼一會兒時間,宋窈的臉就已經由原來的蒼白覆上了潮紅,額上滿是冷汗,皺着眉神色痛苦。
給宋窈診脈的速度就快多了,原因也顯而易見。
“這位姑娘是淋了雨着了涼才導緻的風寒,并無大礙,等發了汗燒退了,就沒什麼事了。不過這位姑娘有些體寒氣虛,還是得好好休養一番。”張大夫道。
祁钰點頭,“勞煩張大夫,陳川,好好送張大夫回去。”
“公子客氣了。”張大夫擦擦頭上的汗,這一晚上跑來跑去的,他這把年紀也是受不了,忙不疊退了出去。
屋裡安靜下來,祁钰坐到床邊,垂眸看着床上雙眸緊閉的宋窈。
已經半個多月沒見過眼前人,宋窈比起上次,很明顯瘦了許多,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顯得愈發的小,與平日裡總是安靜溫柔的模樣相比,此時陷在被褥裡的人隻能讓人聯想到單薄和脆弱。
不過過去了半個月,宋窈這模樣活像是沒了半條命。
莫名的煩躁感再次湧上心頭,似乎因為隔了一段時間的緣故更濃烈了一些,祁钰輕輕啧了一聲,手上随之一熱。祁钰低頭,是宋窈放在外頭的手輕輕攥住了他的手指。
宋窈依然在昏迷當中,并沒有一絲要醒的迹象,口中無意識呢喃着冷……
祁钰的心像是也被這手指勾了一下般,默然半晌,輕輕将宋窈的手放進了被子裡。
剛剛将自己的手抽出來,祁钰便聽到門口傳來幾聲細碎聲響,祁钰轉頭看過去,眸子同時也恢複了冰冷。
因為祁钰在裡頭而不敢進去,隻敢站在門口偷偷張望的宋萱,被這一眼看的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半個身子都縮回到了門後,隻敢留兩隻眼睛偷偷打量。
不過好在這人隻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看到她後也沒有呵斥,而是又轉回了目光。宋萱估摸着這人看樣子不像是不讓她進去的意思,又實在擔心姐姐,便大着膽子亦步亦趨地挪了進去。挪到後面,見着人依然不出聲,便也漸漸加大了步子,探頭擔心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
“你姐姐隻是受了風寒,沒什麼大礙。”
等宋萱挪到了床邊,祁钰才淡淡出聲,一聽到她的聲音宋萱立馬停了步子,意識到是在同她說話時,便小小地嗯了一聲。
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都巴巴地望着床上的人。不多時,陳川從外面進來走到祁钰身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祁钰波瀾不驚的神色才終于動了動,自床邊站起了身。
“好好找顧她。”祁钰對宋萱道,丢下這一句便帶着陳川出了屋門。
祁钰一走,宋萱一直憋在嗓子眼的氣才終于敢呼了出來,忙不疊湊到宋窈床邊摸摸臉摸摸手,替宋窈換了一條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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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外,下了半夜的雨已經漸漸停了,小院裡掌起了燈籠,照亮了院子中央的一片空地,為數不多的幾個丫鬟婆子,除了告了假的秦嬷嬷,都垂着頭跪在下面。
這院子裡的人除了秦嬷嬷是從祁家城外莊子上的人來的人外,其他的都是外頭買來的。
當時負責采買的人并不知道這人是給誰用,隻當是哪個普通的人家買些粗使丫頭,自然也不會多上心。
她們也是進來之後才知道這院子的主人,竟然是祁府的大少爺,當時她們還都做着夢,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進高門大院裡看看,不過随着時間推移,也都認清了現實,漸漸顯露了本性。
不過好在這些人在秦嬷嬷手下,除了在裡頭嚼舌根,對外頭嘴皮子還算緊,不至于不要命的傳出什麼關于祁钰的傳言,這也算是秦嬷嬷難得分的清輕重的一點。
這些人都歸着秦嬷嬷管,平日裡沒少跟着學秦嬷嬷的看人下菜碟,又因為宋窈自己并不在意這些,便更助長了她們的性子,久而久之,有時甚至比宋窈看着更像一個主子,更何況今日秦嬷嬷還不在。
宋窈敲門喊人的時候,她們其實都醒着,卻沒一個人起來開門,有的甚至還挺樂呵。
不過當時她們有多樂呵,再看到祁钰過來時,便有多不可置信。
她們是沒見過權貴之家的森嚴規矩的,第一次見着這陣勢,這會兒早沒了之前對于宋窈的求助裝做沒看見的底氣,一個個戰戰兢兢的跪在還積着水的地上,垂着頭你看我我看你,見到祁钰過來,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祁钰長身玉立的站在台階上,微斂的眉目散發着森森冷意,周身自成的氣勢就已經足夠震懾衆人。站在一旁的陳川也有些冒冷汗,畢竟這也有他當初沒上心的原因。
一片安靜之下,倒是有人先跪不住了,大着膽子道:“公子恕罪,奴才們自知疏忽,可是宋姑娘也下過命令,後院的事并不讓奴才們插手,奴才怕壞了規矩,這才沒留意,實在是奴才的不是,還請公子饒過奴才這一回罷。”
說話的人正是平日裡偷奸耍滑第一位的趙媽,偏偏一張嘴還能将黑的說成白的。
平日裡衆人都看不慣她那張嘴,今日倒是覺出了些用途來,不敢說話的人一看有人出了頭,立馬出聲附和。
祁钰以往隔半個月才來一次,來了也是匆匆便走,這些粗使下人沒領略過祁钰的脾氣,還當主子們都和宋窈一樣好欺負呢。
祁钰眸底的冷意更深了一些,卻并沒有接這話的意思,淡淡道:“這些人的屋子裡可搜查過了?”
陳川正聽着祁钰的吩咐,聞言一應聲,朝着站在這些下人兩邊的下屬點了點頭,下屬立刻會意,将手裡的東西往這些婆子們面前一扔。
這些東西都是從這些下人的房間裡搜出來的,有布匹有首飾,雖然不是太貴重的物品,但也不是她們輕易能得的,怎麼來的可想而知。這其中有一些,恐怕連宋窈的手都還沒經過。
地上跪着的人看到這些東西,臉色也都一下變了。
将東西亮出來後,站在台階上的人才對她們說了到現在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
“偷竊主家财物,送官吧。”說完便拂袖而去。
祁钰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底下人聽得清楚,底下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紛紛吓軟了手腳,直到陳川吩咐人将她們帶下去時,才後知後覺地哭嚎求饒起來。
陳川搖了搖頭,偷竊罪,可看主人家的意思可大可小,但若到了被主家扭送官府的地步,那便是重則砍手砍腳,最輕也得處以流放。
看來,公子今晚,是真的生了大氣了。
外頭的喧鬧聲很快就安靜了下去,陳利索地吩咐人将淩亂的院子打掃幹淨,才回去複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