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衍剛從一樓上來,沒走兩步,一偏頭就碰到了熟人。那點無人陪同的郁悶感頓時煙消雲散。
他們幾人作為自小相識的朋友,私下相處時向來随意的很,齊衍清楚祁钰的性子,自然而然的認為祁钰也是一個人,沒什麼顧忌地便掀簾子走了進來。
沒想到剛走進一步,齊衍就看到了祁钰對面還有一人,沒防備地驚了一跳,待再看清宋窈的樣貌時,齊衍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
相比于魏承松和祁钰,作為家中嫡獨子的齊衍可沒有他們的冷性子和嚴格的家教,從小在外頭野慣了的,憑借着家世和一張風流笑面,也斬獲了不少紅粉知己。
但現在他卻覺得即使他閱花無數,若同今日這一支比,倒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齊衍的突然闖入對宋窈來說同樣沒有防備,還未及反應便感受到了來人直勾勾的目光。這目光太過直白,宋窈還沒被人這樣直白地盯着看過,一時臉都熱了,無措地低下了頭。
好在與此同時,祁钰冷冷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今日不是去赴你舅父的接風宴了麼?怎麼會有空來這裡?”
同時響起的,還有祁钰将手裡的茶杯放到桌上時,發出的沉悶的一聲“咚”。
齊衍這才回了神,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輕咳一聲收回目光,轉向祁钰,回想祁钰方才的詢問,一臉無謂:“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呼來喝去的,沒什麼意思,還不如來聽聽曲兒。”
說完,齊衍的目光便又有意無意地飄向宋窈,隻不過收斂了不少,不再如方才那般直白。
“原來祁兄今日是有客人啊,竟還是一位如此絕色的佳人作陪。”齊衍笑道,到底是伯爵府出身的公子,不過一句話的功夫舉止儀态便恢複從容,禮貌一揖,“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祁兄你倒是藏的生,也不介紹與我認識認識。”
宋窈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眼前這人應當是祁钰的朋友,忙從座位上站起來福身一禮:“奴婢宋窈,見過公子。”
語畢,宋窈自覺讓出了位子,低着頭站到了祁钰身後。
這一舉動總算讓早已沉下臉的祁钰臉色暖了些。
聽到這一自稱,齊衍微頓,盡管沒有太多驚訝,但還是不大想相信地轉而看向祁钰,然後正好與祁钰擡起的眼睛撞了個正着。
齊衍心中微歎,好吧,果然就是他最不想想的那樣,他就說這京中怎麼還會有祁钰認識而他沒見過的哪家小姐,原來是伺候祁钰的人,而看着情形,想來也肯定不是普通的侍婢了。
齊衍忍不住在心裡暗道可惜,否則他怎麼着也得将這佳人換過來,但轉念一想,要是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伺候,能忍住不好好疼愛,那才暴殄天物呢,隻可惜自己沒這豔福了。
“怎麼,你府裡那些女使,并桐花閣的姑娘不夠你看的,還沒看夠?”祁钰涼涼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回聽在齊衍耳中,還帶上了明顯的警告意味。
齊衍的性子祁钰也清楚,就是嘴上沒個把門,真正該不該招惹他心裡還是有分寸的,以往齊衍不是沒同他府裡的侍女搭過話,甚至有開口要走的,不過是個下人,祁钰也沒管過。
但是今日,齊衍的眼神一落到宋窈身上,祁钰的臉色幾乎在瞬間就沉了下來,一股莫名的心煩連祁钰自己都控制不住。
齊衍也同樣一臉莫名地看着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的祁钰,識相地不在這時候惹他,不情不願地将注意力移到了樓下的台上。
說書人已經再度開始接着講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多了個人的緣故,宋窈這次就有些聽不大進去了。
宋窈方才一直沒敢擡頭,到這會兒見人注意力都在說書上時,才敢悄悄打量了一眼對面的人。這位公子既然是祁钰的朋友,那身份必然不低,看衣着也能看得出來。
有外人在場,宋窈自然不敢再如之前随意,想着方才祁钰既已經默認了她的婢女身份,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祁钰身上,見祁钰茶杯空了,便盡職盡責地替祁钰續上了茶。
放下茶壺的同時,宋窈不經意擡眼,竟然與祁钰的目光撞了個正着,祁钰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潭,看宋窈的眼神,就像那些夜晚在那一方小天地中,被無力掙紮的宋窈迷蒙睜眼時看到的一樣。
宋窈下意識顫了一下,心猛地一緊,慌亂間手指不經意貼上了滾燙的壺壁,霎時被燙的縮回了手。
輕嘶了一聲,宋窈趕緊用手按上被燙疼的手指,可下一秒受傷的手就被祁钰拉了過去,宋窈沒有防備,一恍神就已經感覺到微涼的指尖覆上了傷處。
兩人力氣相差懸殊,宋窈的那一點力氣很輕易就被壓制。
外頭的天雖然已經涼下來了,雅間内卻是暖烘烘的,正應如此,祁钰手指的涼意格外明顯,覆在被燙到的地方異常舒服。
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聲音依然響着,将這一處的細微聲響很容易就掩蓋下去,對面的齊衍也沒有發現,注意力暫時在聽書上。但這樣的氛圍卻莫名讓宋窈生出一種在大庭廣衆之下偷情隐秘羞恥之感,明明接觸的隻是手指,宋窈的臉卻直接紅到了脖子根。
茶壺裡的水已經不如剛送來時那樣燙,宋窈也隻是碰了一下壺壁,初始的熱痛過去後,碰到的地方就隻剩下一點淺淡的紅。
祁钰卻并沒有立刻放開,而是低頭看着宋窈的手。宋窈是窮苦人家長出來的孩子,手自然也不若那些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小姐,指腹還有一層不明顯的薄繭,但是卻纖細白皙,襯的那一點紅格外明顯。
祁钰也是今天才發現,宋窈的手極小,他一隻手便能将其整個裹住,摸上去柔軟的沒骨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