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用,液體甚至還沒澆到焰心就蒸發了,火焰猛烈的在卡米莉亞身上擴散,他看見了她的發尾也沾上了腥橙色的火星子,“教授!”他趕忙轉向西弗勒斯求助到,“教授!”
西弗勒斯比他更早發現了卡米莉亞的異常,一道無聲的清泉如水從卡米莉亞的頭頂澆落,但火勢絲毫不見減緩。情急之下,一個想法突然闖進他的腦海:他記起來了,這是隻有卡米莉亞自己才能控制的火焰。
“卡米莉亞!卡米莉亞!!”他不管自己的聲音現在有多大,會不會影響到身邊的同學,他現在隻希望卡米莉亞能聽見他的聲音,盡快醒過來,而不是被自己燒死,“快醒過來!”
卡米莉亞似乎真的聽見了他的呼喊,看向他時,她分散的目光總算開始聚集,然後火焰一瞬間消失了,隻有燒焦的袖口和發尾證明它們曾經存在過。
卡米莉亞的眼睛裡流轉着他看不明白的神色,那是太多太多情緒的雜合體,他不明白為什麼卡米莉亞會有這麼多情緒,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情緒寄宿在她的身體裡,她卻依舊沒有爆炸。
她微微張開了嘴,“幫幫我,科爾……”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甚至沒念完他的名字,與此同時,他聞到了一股非常黏稠的血腥味,科爾文顫抖着垂下眼睛看向倒在地闆上的卡米莉亞,血液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流速從她的裙擺蔓延至整條腿,然後在地闆上也留下陰沉的痕迹。他張了張嘴,卻沒辦法說出半個字來,他擡頭看向西弗勒斯,發現他的臉也慘白的不像話。
“所有人回寝室,”西弗勒斯愣了一下後很快的反應過來,“魔藥課暫停,然後奧古斯汀,你留下來,我們一起送斯特林去龐雷夫人那裡。”
科爾文僵硬的點點頭,擡起頭來看向教室裡的其他人,在人群裡,不知怎的,他一眼就看見了德拉科那一群人的臉,無一例外,都慘白着,帶着驚恐的神色。
“我說,”潘西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捕捉到了,“斯特林不會真是什麼惡魔的化身吧……”
“噓!”
他移來了目光,看着西弗勒斯小心翼翼的把卡米莉亞從地闆上抱起來,血液滴落在他神色的袍子上,很快的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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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西弗勒斯全程沒有說話,臉色差得像有人逼他吃了一隻蒼蠅。鄧布利多教授在聽完他的叙述後體貼的為他遞上了一杯蜂蜜柚子茶,他趕忙抿了一口潤了潤已經開始發幹的嗓子。
“辛苦你了,科爾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與他一起望向病床上還在昏迷的卡米莉亞,“你今天也經曆了很多。”
“教授,”他忍不住開口,“有很多血……”
“龐雷夫人會治好她的,别擔心,科爾文。”鄧布利多說完,還沖他安撫似的笑了笑。
他感覺自己稍稍放下了心來。
遠方傳來若隐若現的高跟鞋聲,然後在他們不遠處站定,科爾文轉過頭,看見了神色複雜的龐雷夫人。
鄧布利多教授也注意到了龐雷夫人的出現,他看了一眼西弗勒斯,然後看向龐雷,“怎麼樣了,龐雷夫人?”
“我需要和您單獨說兩句,”龐雷夫人的聲音也不同以往那般胸有成足,科爾文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隐忍着的哽咽,“這件事情非常嚴肅,我認為斯特林小姐無法在學校完成治療。”
鄧布利多的神色一下陰沉了下去。他起身拍了拍西弗勒斯的肩膀,“你先和他們倆待一會兒。”
西弗勒斯“嗯”了一聲,開始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
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科爾文趕忙移開了視線,“幹嘛?”他有些不解的問道。
“上學期你用火焰咒幹掉的巨怪,但火其實是斯特林放的,對嗎?”
科爾文沒想到西弗勒斯這麼快就想到了這一層,他愣了一下,反駁得非常心虛,“不是,是我自己學的火焰咒。”
“學校圖書館裡沒有有關魔鬼火焰的咒語,而且普通的火焰根本無法對巨怪造成傷害,”西弗勒斯開始步步緊逼。
“而且清泉如水熄滅不了魔鬼火焰,上學期我隻當你們在小打小鬧,沒有深入追究,但不要以為我就忘記了這件事。奧古斯汀,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西弗勒斯很少用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和他說話,科爾文心裡清楚自己的謊言維系不了多久,此時最好的方式就是向教授們坦白卡米莉亞的奇異能力,但話到嘴邊,他又想起了赫敏曾經告訴他的那些話語。
“卡米莉亞告訴我說,她覺得霍格沃茨比她的家更像家。”
如果坦白意味着讓卡米莉亞失去家園,而隐瞞意味着讓她陷入危險,他該怎麼選擇?
科爾文感覺自己的手心冒起了冷汗,他看了一眼卡米莉亞,她的睡容倒是安詳,可是他希望現在她能立刻醒過來然後自己做決定。
突然間,鄧布利多教授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二人之間沉悶的氣氛,科爾文和西弗勒斯同時擡起頭,望向面色晦暗的校長,科爾文不知怎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西弗勒斯站起來,“怎麼了?”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向了科爾文。
“科爾文,”他的語氣裡甚至沒了平日說話時固有的溫柔,“卡米莉亞在暑期隻與你見過一次面嗎?”
“對。”他感到有些沒頭沒尾:怎麼又開始說假期的事情了?
“她身邊有沒有出現過什麼,你不認識的人?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她新認識了什麼朋友?”
“沒有,”他搖了搖頭,“卡米莉亞除了假期開始的那幾周,後面甚至沒給我寫過一封信。”
“信裡沒有提過她認識的新朋友對嗎?”
“沒有。”他突然嗅到了不安的氣味,“教授,”他有些猶豫的開口,“卡米莉亞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嗎?”
鄧布利多看了一眼西弗勒斯,然後點了點頭,“是的。”
科爾文突然感到很氣憤,“可你們上次說……”
“上次的判斷失誤了,”鄧布利多沒有再多和他說話,而是轉向了西弗勒斯,“我已經在剛剛給阿曼達寫了信,她的回信應該會在幾分鐘後到。”
鄧布利多剛說完,一隻漂亮的貓頭鷹就從醫療室敞開的窗戶口飛了進來,科爾文認出來了那隻貓頭鷹,卡米莉亞總是拿它送信。
貓頭鷹嘴裡叼着一封信件,然後在鄧布利多上方松嘴,鄧布利多伸手拿住信封,三兩下打開後開始閱讀信件的内容。
病床上突然傳來了動靜,科爾文一回頭,對上了卡米莉亞空洞的雙眼。
“斯特林……”
“我想要媽媽,”她努力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過于纖細的胳膊此刻甚至不能支撐她的軀體,“教授,我想見我的媽媽……”
西弗勒斯從來不是一個會安慰他人的人,此刻他竟然出聲撫慰她,“斯特林夫人很快就會來,再等等,卡米莉亞。”
“我想見……”
“阿曼達說她來不了。”鄧布利多折上了信紙,眼睛藏在半月型的鏡片後,科爾文看不見他的神情。
卡米莉亞聽到這句話後,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源源不斷的滑落她的臉龐,“但我想要媽媽,”她的聲音越來越委屈,“我想要媽媽抱我……求求您了……”
“阿曼達說,”鄧布利多頓了一下,走到了卡米莉亞的床前,“你的媽媽說她派了一個你信任的人過來,别難過,卡米莉亞。”
卡米莉亞停止了抽噎,但眼淚還是汩汩流下,不出幾分鐘,她的眼睛就紅腫了起來。
“西弗勒斯,你和我一起去迎接那位客人吧,”鄧布利多轉向西弗勒斯說道,見他點了點頭,他又俯下身對科爾文說,“你來安撫一下卡米莉亞的情緒吧,科爾文。”
科爾文點了點頭,目送着他們倆離開醫療室。
卡米莉亞保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唯一證明她還醒着的是她越哭越髒的臉。科爾文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好的,但不知怎的,他能預感到,卡米莉亞面臨的悲傷,不足以用這樣輕薄的話語撫慰一星半點。
他回想起卡米莉亞在假期,在破斧酒吧裡,她也是哭得很厲害,淚水像是被劃開血管時奔湧的血液那樣流淌,也許對現在的卡米莉亞來說,哭泣就是一種流血。
科爾文輕輕的把手放在卡米莉亞的床邊。
“對不起,卡米莉亞。”
他說完這句話後,悲傷也如海水般淹沒了他。
科爾文突然感覺自己很沒用:他從假期就發現了卡米莉亞的異常,卻認為隻要把這些交給教授處理就好;他開學以來一直都注意到了卡米莉亞的異常,卻因為卡米莉亞的一字不提,也沒有再刨根問底。
從假期到現在,卡米莉亞是不是,從來沒有開心過呢?
“對不起,”他每說一句話,就要頓一頓,忍住想要落淚的沖動,“如果我,如果我再多去問問就好了。”
卡米莉亞沒有回應,她的眼神隻是空洞的徘徊在天花闆。
他想起了那張在卡米莉亞筆記本裡掉落出來的紙條,被他随手放進了自己的袍子裡。科爾文從衣兜裡拿出那張被他揉成一團的紙條,然後屏息,緩緩地打開。
引入眼簾的,是一團團黑色的墨漬,在墨漬中央,他緩緩辨認出一行句子:
請給我解藥。
科爾文不知道自己對着那行字發了多久的呆,當聽見醫療室的門被吱嘎一聲打開時,思緒才漸漸回歸腦海。
西弗勒斯和鄧布利多教授後面跟着一位青年,他的個子很高,棕色長發在腦後被随意紮起,英俊得像是一座希臘雕像。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看見了卡米莉亞。
在看見卡米莉亞的那一刻,他的眉頭緊皺,然後快步走到她的床邊。“卡米莉亞。”他在她床頭輕聲喚道。
卡米莉亞對他的呼喚起了反應,眼神不再隻是流連在天花闆上,而是轉移到了他的臉,“尼克。”她像是在耳語。
“我在這裡。”
被喚作尼克的人輕輕牽起她的手,他手指上閃爍的戒指一下子引起了科爾文的注意:那是一枚狼頭形狀的戒指,眼睛處鑲着钴藍色的寶石,和尼克的眼睛顔色一樣。
恍惚間,他記起了赫敏的原話:
“她最初買下的那枚戒指是有一個狼頭形狀的,上面還鑲嵌着钴藍色的寶石。”
所以,那個讓她甚至害羞得不敢開口的戒指,是送給這個人的禮物嗎?
卡米莉亞向他張開了手臂,尼克很自然的抱住了她。
“尼克勞斯,尼克,尼克……”
她枕在他的肩頭,哭得說不出其他任何話語,科爾文注意到尼克勞斯的眼睛裡遍布紅血絲。
他很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人很憤怒,隻不過是在卡米莉亞面前隐忍着罷了。
“我在,”許久後,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那枚在他中指上的狼頭戒指在科爾文的眼中顯得十分刺眼,“我在,卡米莉亞。”
卡米莉亞會不會告訴他,她從未告訴過自己的秘密呢?
科爾文選擇不去想這些莫須有的事情。現在能讓卡米莉亞感到真正安心的人已經來了,那或許他就應該離開了。